第三卷 第五十三回:雷家寨誓师起义 白水山军民同欢
口地传了下去。这时候,全场上下,群情激奋,至于顶点。
男女战士们喝过血酒,空坛子也抬走了,场子上这才慢慢地安静下来。雷一鸣站在台口一侧,往前迈了一步,用他那洪钟似的胸腔共鸣高喊了一声:“献俘祭旗!”话音儿刚落,小虎和谢三儿两个答应了一声,就跑下场去,把剥去上衣、五花大绑的范通和马翰林的大管家揪了上来,连手带脚在大纛前面的两根将军柱上捆了个结实。与此同时,双手反剪着做一串儿拴在一根大绳上的五十多名俘虏,也被押上场来,肩并肩做一堆儿跪倒在大旗面前,一个个全像是晒蔫了的青草,低着脑袋弯着腰,不敢抬头。
吴立本走近台口,指着范通对台下说:
“这家伙,就是卖友求荣之外又混进山寨来替马家当奸细的范通,大伙儿早就认识他了。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本来早就应该拉出去砍了的,只为留着他的这副黑心肝儿祭旗,让他多活了几天。”又指了指大管家:“这个孬种,是本地豪绅马富禄的狗腿子,也是雷家寨人的二东家。舒洪镇左近方圆三十里之内,哪一家没受过他的欺诈盘剥?这家伙狗仗人势,作恶多端,他办过的坏事儿,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单是老穷婆头些日子给大家诉的那些苦楚冤仇,就够他千刀万剐的。我这里也不必一件件细数他的罪恶了。刀斧手,准备行刑吧。”
行刑的命令还未下来,小虎和谢三儿就已经袒露着上身,手提锋快的牛耳泼风刀,各端一铜盆凉水,怒目切齿,分别在自己的仇人面前站定了。
小虎自从在落虎崖上祖孙相认,听奶奶细说一家四代与马家的血海深仇之后,早就有了手刃仇人的愿望。他知道,自己的父兄都是在大管家的出谋划策之后进了站笼和花坟的。实际上,他就是杀人凶手,是除马家祖孙之外的第一个对头人。今天仇人相见,怎不份外眼红?小虎一向嘴笨,拙于言辞,但善恶分明,是好人是坏人,心里一清二楚。这时候,听得一声令下,急忙操刀在手,只骂得一声:“狗娘养的,你也有今天!”就一刀捅进了大管家的心窝儿,殷红的污血,顺着刀把儿汩汩地冒了出来,流了一地。小虎拔出刀来,顺势劈开了胸膛,两手一掰,伸进去一掏,就连心带肺做一嘟噜揪了出来,扔进铜盆里去了。
小虎是个急性子,一抬手之间,不容大管家说半句话,就把他开膛破肚,剖腹挖心,收拾掉了。谢三儿则不然,他是个老江湖,自打雷一飞答应逮住范通由他便宜处置以后,就琢磨着怎么样来整治这个黑心黑肝儿黑肚肠的冤家对头,早有成竹在胸了。这会儿仇人捆上了将军柱,刀把儿攥在自己的手心儿里,耳听得行刑令下,反倒不着急了。范通是个癞子,脑袋上只有稀稀拉拉寸把长的几根黄毛,不能像大管家似的把辫子也拴在将军柱上,所以他总是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谢三儿见小虎已经动手了,有心让他做利索了再说,就用刀尖儿把范通的下巴颏儿挑了起来,拧过他的脑袋去,让他看着大管家的黑心是怎么掏出来的,一面大声喝问:
“二秃子!事到今天,这叫做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明年今日,就是你的一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快说!”
范通的下巴颏儿吃刀尖儿逼紧了,不得不把脑袋极力往后仰去。两眼刚往大管家那边一瞥,正好看见小虎在劈肋骨掏心肺,吓得他脑门儿上“嗡”地一声,两眼一翻,差点儿背过气儿去。恍惚惊悸中听到谢三儿喝问,心知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又落在冤家对头人手里,这条命反正是保不住了。活命既不可能,但求少吃些苦头吧。这么一想,就睁开眼睛,颤声哀求说:
“谢三哥,千错万错,都是我错!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别的话可说了,总求三哥看在我妹妹对你一片真心的份儿上……”
“住口!”谢三儿抽回刀来,顺手照他脸上就是一刀板儿。“不提你那臭妹妹,倒还罢了;提起那个狗娘养的骚婊子来,我恨不得一刀一刀片了她!我们兵发洪坑桥,没把那个烂婊子抓来一起祭旗,算是她的便宜。不提你那臭妹妹,还有说的没有?”
范通吃了一顿板刀面,又挨了一通抢白,翻了翻他那白眼珠多黑眼珠少的贼眼,还是苦苦哀求:
“谢三哥!你我相交一场,兄弟我纵有千日的不是,总也还有一天半天真心待过你。如今我‘自作孽,不可活’,也不敢求你放生饶命,只求你看在这一天半天的交情上,譬如做好事积阴德,准我三件事情吧!第一,求你手下利索点儿,照心窝儿赏我一刀,叫我少受点儿活罪;第二,我死之后,求你赏我一口薄材,随便哪里挖个坑儿埋了,省得我尸骨零散,孤魂无依;第三,每年清明时节,求你看在兄弟往日也曾酒肉相待的份儿上,赏我一口饭吃,再胡乱给我烧化几百纸钱,省得我沦落在饿鬼道里,永世不得超生。三哥呀!你要是能准我这三件事情,就是我重生父母,恩比天高,我在阴曹地府也感激你的大恩大德呀!”说完,居然唏嘘呜咽起来,扑打扑打地往下掉眼泪。
“哈哈哈哈!”谢三儿仰天一阵狂笑,不由得倒退了几步,两手叉腰,歪着脑袋,一半儿惊讶,一半儿好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