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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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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十六回:恶讼师传打官司诀窍 骚公鸡比登徒子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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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力敌者,以巧取之。双方力量相差悬殊,或情理两亏明摆着是下风官司的,不如趁早求和,少作退让,以求小败,而保存元气实力,等待机会另生事端,一鼓而胜之。这也就是古人所谓‘实力悬殊,善战者不战’的意思。当然啰,我这几句话,不过是自己几十年来经手官司案件积攒下来的一点儿粗浅管见,只能说是大致如此,不见得处处适用。更有许多地方,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必须揣摩其菁华精髓变通而运用之。总括起来,一言以蔽之曰:知己知彼,随机应变是也。就是大框框差不多了,底下的细节详情,对付办法,也有许多不同之处。府上的这件案子,我也只不过听说一个大概,到底应该怎样下手,等以后听你把前后经过细说一遍,我再帮你琢磨琢磨对策,出出主意吧。”

    林炳听到这里,赶紧站起身来朝老门斗深深一揖,说:

    “听老世伯这一番高论,真如古人所说的胜读十年书,只怕十年寒窗,博览群书,也悟不出这一番大道理来。老世伯久涉公门,深谙律例,经验之谈,字字千金。小侄聆教,得益匪浅,当永远铭记在心。今后若能变通运用,终生受用不尽。有老世伯为小侄出谋划策,指点迷津,对付几个乡愚毛贼,不是如同儿戏一般吗?官司上的事情,有老世伯这几句千金难买的箴言相传,小侄自去揣摩玩味,必有心得。适才老世伯说起小侄对这位金太爷的来历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如此说来,想老伯必定是一清二楚、了若指掌无疑的了。不知道老世伯能否拣那能说的为小侄略说一二呢?”

    老讼师听了林炳这一通恭维,心花怒放,连脸上的皱纹都好像一下子舒展了许多,呵呵地笑着,欠身还了礼,一手捋着颌下那几根稀稀拉拉的花白胡子,一手指着校合师对林炳说:

    “你要想知道这位金太爷的底细,还得去问他。他两口子一个跟丁师爷无话不谈,一个跟太爷的内眷常来常往,什么事情不知道?真是连太爷祖宗三代的坟埋在哪儿,家门口的石狮子有多大都说得上来。我知道个一星半点儿的,还不都是他们两口子给我说的?”

    校合师李梅生见老头子把买卖布到他身上来了,也就当仁者不让,笑嘻嘻地说:

    “其实家父说的也不尽然。刚才说的那个丁拐儿师爷,跟兄弟倒是有一面之交,公余之暇,或茶楼棋弈,或酒肆对酌,茶余酒后,也讲起过几件金太爷的趣闻逸事。不过他跟太爷是郎舅的名份儿,有些事情,我不便细问,他也不便细说。倒是贱内跟里面太太有缘,走动得跟亲姊妹似的,还常常留在衙内歇宿。这位金太太,是位十分娇惯、十分泼辣却又十分爽直的那么一个人,跟贱内几乎无话不说,无事不谈。贱内跟兄弟,那当然更是不在话下的了,从金太太那里听来什么妙闻趣事,还有个不回来跟我学舌的?这样,我把他们兄妹二人的话往一块堆儿一拼一凑,远的不敢说,要说这近的,通缙云县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比我更知道金太爷的来历底细和脾性爱好的了。说起我们这位金太爷来,那话儿可就长啦!你世兄只听说他是旗人,大概不知道他祖上跟雍正爷爷还是亲兄弟,是条正牌儿的黄带子①吧?他祖上是康熙皇帝临终之前不久所生,在兄弟行中年级最小,尽管并没有参与过‘夺嫡’之争,但是他的后人为了逃避雍正爷爷的搜捕,中道式微过一阵子,逃亡在外,后来改姓金姓。为的是满族话‘爱新觉罗’跟咱们汉话的‘金’字意义相通,这也是不忘所本的意思。乾隆盛世以后,党争渐渐平息下来,虽说早已经回京认了宗室,却还不改金姓,从此就成了宗室的一支。咱们这位金太爷,是军机达拉密①的三公子,从小聘请名师课读,博览满汉典籍,在宗室里也算是颇享才名,少年饱学的。今上登基以来,沐皇恩点进翰林院以庶吉士衔任用。几经大考,文字倒还清通,只是那一笔字,不是龙飞凤舞,却像春蚕秋蚓一般,皇上恩典,累迁日讲官起居注翰林院侍读。本来,旗人尤其是宗室中人,男的生下来就有一份儿优厚的钱粮,女的一出世也有一注可观的脂粉钱,做官儿不做官儿,原不甚打紧。好在这翰林院本是个清水衙门,侍读也不过是个吃粮不当差的散官,每天不过是养养金鱼儿,斗斗蛐蛐儿,提笼架乌,茶馆儿进,酒馆儿出,满街上溜达,白拿一份儿俸禄而已。也是合该有事儿:前年清明,随驾到东陵祭扫,今上指着陵前石人问左右叫什么名字,咱们这位侍读大人不等别人开口,赶忙抢着回答,急切间说绕了嘴,错把‘翁仲’说成了‘仲翁’,惹得今上忍不住哈哈一阵捧腹大笑,当即口占一绝云:‘强把翁仲说仲翁,可见平时欠夫工,如今不得作林翰,罚往处州作判通。’自讨了一场没趣不说,清闲的京官当不成了,不得不收拾收拾,轻车简从,千里迢迢地到处州府来上任,当起通判来了。幸好只是贬官,总算没有丢了五品官的水晶顶子。他夫人是在京里住惯了的,不肯到咱们这山窝窝儿里来受苦,无可奈何,只好带上一个通房大丫头②来暂且代理。到任以后,仗着自己是条黄带子,衙里衙外百事儿不管不去说他,言谈话语之中,竟连知府大人都不放在眼里,倒好像还要太尊去巴结他似的。官幕两途③中,也很少有人跟他来往,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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