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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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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若教眼底无离恨 不信人间有白头 第六十八章 故人何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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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琉琴安稳地待在她体内。金琵琶与御火笛也放在床头,原本是打算交给金庭祖师的,他却没要,只吩咐要收好,估计是为了避嫌。

    胡砂换上一身夜行衣,对着镜子用黑布蒙面。

    烛火昏黄,在案上簇簇跳跃,铜镜里那张脸模模糊糊的,像被纱罩住,只能看清两只死灰般毫无光彩的眼睛。

    十八莺安静地缩在她胳膊上,一动不动。打开腰间的小包袱,把里面的东西清点一番,确定该带的都带了,她将包袱在腰上系紧,一口吹了烛火。

    月黑风高,只余暗沉。

    胡砂推开窗,朝茅屋那里看了一眼,没有灯光,想必他已经睡了。

    抬手在窗台上一撑,正要跳出去,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慢慢把手放进怀里,掏出用了很久的半旧荷包来。

    荷包里半个铜板也没有,瘪瘪的,她手指一勾,勾出一绺乌黑的长发,柔软纤细。

    放在掌心轻轻摩挲良久,忽然想起五年前在桃源山崖底的那个晚上。

    他是仙人,活了三百岁,以后也还能活很久很久。那很久很久里,包含了她不知多少次轮回。凡人一辈子的痴嗔爱恨,与他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

    虽然知道这一点,她还是忍不住。小小的姑娘总是如此,喜欢了,不敢承认,把头缩在沙子里,偶尔也期盼奢望一下,他会发现自己的好。

    梦想成真,一切却终究是泡影。苍天何以如此不公,竟不肯许她半点幸福。

    回头再看看铜镜,恍惚间仿佛里面站了两个人。某个大雨的夜晚,她浑身湿淋淋地,全无仪态。他毫不在意,站在身边,轻声道:你会长大,师父却永远不会变老,偶尔会觉得变老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其实那里面的意思如今看来不言而喻,可恨她当日却战战兢兢,不曾发现。

    如今他再也不会老了,不会老。他很快就要死了。

    胡砂将那卷长发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小心放回荷包,贴近心口。

    深深吸一口气——她要出发了,去聚窟洲,找寻众神守护的返魂香。

    跳出窗口,她的身形娇小轻盈,无声无息地掠过杏花林。花快要开了,她要赶快,赶在花开之前回来,与他再一起饮酒赏花。

    直跑到冰湖边,正要腾云而起,忽听后面一人柔声唤她:“胡砂。”

    她惊得险些从云头上摔下来,回头一看,却见芳准披着头发站在不远处看自己。她有些心虚,急忙跑过去:“师父……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芳准柔声道:“你呢?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儿?”

    “我……”她不由语塞,支吾了半天,“我想透透气……”

    话未说完,脸上的面罩就被他一把摘了,他似笑非笑地捏着那块黑布:“透气?”

    胡砂没说话。

    芳准捉祝糊的手腕,将那块黑布塞回她袖口,低声道:“别去,既然时间已经不多,更应当去珍惜。”

    胡砂浑身一震,死死咬住嘴唇,才能不让眼泪掉下来,颤声道:“我不怕受罚……只要能拿到返魂香……”

    芳准笑了笑,在她额上屈指一弹:“傻孩子,生死不过是这样一回事。就算返魂香能救活死人,却也消不了那个印。你难道就一次一次的去偷?”

    她没有回答,他却知道她的答案,她真的可以一次一次去偷,不管受到什么责罚。从以前开始,她就是这样执拗的性子。

    他叹了一口气,紧紧握祝糊的双手,隔了一会,说道:“胡砂,蜉蝣的一生只有短短数个时辰,可它们也活得很快活。”

    胡砂只觉心头酸涩,实在无法抑制,忍不住紧紧抱祝蝴,眼泪一下子就把他的肩膀打湿了。

    “可你不是蜉蝣!我们都不是蜉蝣!”她的声音抖得快要碎开。

    “在蜉蝣眼里,我们就是天神一样的存在了。”他笑起来,摸摸她的脑袋,“和蜉蝣比起来,我们的生命是无限长。不过和真正的天神相比,我们岂不是也和蜉蝣一样?”

    不,不一样。

    倘若世上人人都一样,朝生暮死,看得那样开,又何来生离死别。因为心中的那个人一定得是特殊的,爱着他,仰慕他,宁愿相信生命是无限长的,幸福到天荒地老。

    他是独一无二,所以,不一样。

    芳准紧紧抱着她,抬手替她把眼泪擦干,轻声道:“胡砂,如今只当我们是一对蜉蝣,一生的时间也不过是日出日落。太阳快出来了,你还要哭?笑一个给我看看吧。”

    她实在笑不出来,只能勉强勾了勾唇角。

    芳准“哎”了一声,在她脸上揉两下,揉出许多怪样来,最后笑吟吟地在她额上一吻。

    “胡砂,今天我把白纸小人一到十九号全部丢这里,放他们一天假。咱们两个偷偷出去玩好不好?”

    他两只眼睛出奇的亮,胡砂觉得自己实在无法摇头,只好点头。

    他体内的血越来越少,此时已经连腾云都施展不出了。胡砂挽祝蝴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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