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藏。”
陈道藏也顺水推舟自我介绍,本以为依照这个沐小蛮的性子到结束这场邂逅都不会告诉他名字,这点着实出人意料,见她神情微微愕然,解释道:“道教有本经典就叫《道藏》。”
“我爷爷有一套。”沐小蛮神情古怪道,随口问道:“你阅读过《道藏》?”
陈道藏下意识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沐小蛮点点头,看陈道藏的眼神也微变,她生理方面不像商朝那般有洁癖,但在心理方面绝对洁癖到苛刻,所以极少有人能够在她身边坚持下去而不被淘汰出局,短短几次见面她就已经测试陈道藏三次,第一次是隐楼湖畔,第二次是让陈道藏搭车,而这次,是因为她不觉得陈道藏这种年纪的男人就能“阅读”《道藏》,要知道最新的《中华道藏》便收书一千五百多种,五千五百多卷,整整六千万字!
试想陈道藏如果说“大致看过”或者“看了几遍”这类应付性言语,下场会是什么?
沐小蛮肯定直接掉头走人,她可没时间陪一个夸夸其谈的男人浪费时间。
“我外公诵读过一遍《道藏》。”沐小蛮轻声道,嘴角微翘,带着发自肺腑的骄傲和自豪,她转头见身旁的男人脸色并没有异常,她很小女孩子气地悄悄撇了撇嘴,心中认定这家伙是不懂《道藏》的浩瀚庞大,寻常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看完它,更何况是朗诵一遍?
陈道藏没有发表言论,《道藏》?不敢说诵读一遍,说看完倒是不假,他每天练字便是在描摹《道藏》,试想二十年下来,将一套道藏囫囵吞枣看个七七八八也不算吹牛皮,只是他还没有天真到说自己对《道藏》不陌生,一来沐小蛮未必相信,二楼她那样的女人欣赏的未必是博学的男人,而是诚实到近乎憨厚的男人,两者权衡,他便做出沉默的决定。
跟沐小蛮这种家世注定非同寻常、肯定见过大世面的女人相处,若一味耍小聪明扮全才,非但不是上策,实质是落了下下乘。
“你外公是作学问的人?”陈道藏好奇道,这个问题其实有点白痴,能够将《道藏》诵读一遍的老人想不是大学者都难,《道藏》并非普通读物,没有足够的文学功底根本没办法朗诵。
“嗯,他可是桃李满天下的老人,学问大得很,比起时下那些学术明星是天壤云泥之别。”沐小蛮一说她的外公,似乎便会脱下深沉的装饰。
这貌似是个突破口。
只可惜不等陈道藏就此展开话题,沐小蛮便不露痕迹转移话题,似乎不想给他丝毫套近乎机会。
陈道藏打算带着她由断桥沿着白堤游览西湖,沐小蛮一看到这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水泥桥,似乎受到不小的打击,站在断桥弧顶处郁闷道:“这就是断桥残雪的那座断桥?”
“现实跟理想的距离确实有点远。”陈道藏耸耸肩道,没有大雪的断桥就像是卸妆的女人,鄙俗不堪。
“有点失望。”沐小蛮走下断桥沿着白堤散步。
陈道藏跟在她后面,帮她讲述白堤并非白居易建造之类的话题,一座西湖牵带出不少的奇闻轶事,一路慢行,沐小蛮还算听得饶有兴致,走累了,她挑了湖畔一张柳树下的石凳,陈道藏还没脸皮厚道能够自来熟地坐在她身边,蹲在边上,掏出一根烟点燃,是七块钱一包的红塔山。
“什么烟?”沐小蛮揉着脚问道,后悔为什么这次来杭州没有带休闲鞋。
“七块钱一包。”陈道藏笑道,意思是说这烟不适合她。
“什么烟?”她语气并没有不耐烦的冷漠,仅仅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真是个倔强的娘们啊,陈道藏心中感慨,深吸一口,陶醉地吐出一个烟圈,望着远处湖面上一只游船,道:“红塔山。”
“哦。”
沐小蛮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云南红塔山,不过它的总经理享受级别待遇应该比茅台总经理低一到两级吧。”
陈道藏抽着烟,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红塔山和茅台酒这两家国家事业单位的负责人具体什么级别他这个小百姓不清楚,但他倒是听说过一个中石油便有几个享受省部级待遇、几十个享受厅局级、几百来享受科处级的家伙,至于是否属实,他也没这个权力和人脉去考证,而什么行政机构精减、什么大部位改革,再大的事,也轮不到他也不需要他操心。
该费神的,是沐小蛮这个女人以及她的家庭那个层面吧?
“逛白堤,需要从这头走到那一头,顺序不能颠倒。”陈道藏一根烟抽完,依然是很没有公德心地弹入西湖,也难得计较沐小蛮是否在意,他掏出第二根烟,却没有急着点燃。
“为什么?”沐小蛮托着腮帮望着西湖旖旎风景,忧心忡忡的模样,虽然身在西湖畔,可心似乎并没有被西湖留住,亏得白乐天还说“未肯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西湖”。
“这一头走过去是从钢铁森林走到青山绿水中去,能够美其名曰‘返璞归真’,如果倒了,就只能是由出世堕落为入世喽。”陈道藏带着调侃语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