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正月十六,灯节尚未结束,宫内四处节日的喜散,我收拾好随身的几件贴身衣物,那些绫罗金银之物一概不带,头上只用一枝白玉簪将长发随意地绾了一小小的纂儿,身上穿一件淡青色棉布长褂,下面穿着一件半旧的豆青色丝缎长裙,在赵信和珠儿的相送下,来到位于皇城西南角的朝华门前。隔着黄色琉璃瓦的垂花门,可以看见守在门外衣甲鲜明的侍卫。
朝华门口一驾小小的青布马车早已等候多时,看到我远远地走来,驾车的小内侍早已重重地跪在地上,恭敬地行了大礼。垂首侍立在我身边。
我心中凄楚,只觉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回身望着双眼红肿的珠儿,勉强笑道:“都回去罢,不必再送了。”
赵信这时也是双眼含泪地道:“娘娘孤身前往,还要多多保重才是,将来皇子长大成人,必定不会忘记娘娘的一番苦心。”
我回头望着身后的重重宫阙,喟然长叹道:“今日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日,请公公看在绾秋的一点薄面上照顾珠儿半分,我在九泉之下也感念公公了。”
赵信闻言,从怀中取出一只一尺见方的木匣,双手捧到我面前,黯然点头道:“娘娘放心,珠儿留在宫中,自有赵信相助。这木匣内的东西,乃是皇上命赵信交给娘娘的,娘娘先收起来罢。”
我接过那木匣,点头道:“都回去罢,不用再送,将来若是赵公公闲了。也大可前来看望。无需如此悲伤。”
两人闻言,脸上的悲戚之色才稍减了一分。我不忍再看,转身登上马车,向那驾车的小内侍低声道:“我们走吧,不要在耽搁了!”
话音未落,马儿长嘶一声,直向宫门外冲去。我隔着垂下的车帘,回首凝望着自己为之心碎断肠地那渐渐远去地宫殿,心中暗自感叹,用不了多久。我必定还会重新回来,回来与我的骨肉相聚!
想到这里,我暗自冷笑起来,今天黯然离开,恐怕所有人都想不到我还有能够回来的一日。到那时,这里的一切。将会完全属于我!就让苍天作证吧,那个飘雪的冬天。白绾秋已经死去了,今天的白绾秋只属于我自己,为了我的骨肉,哪怕全天下的人为我殉葬,我也要向着我心中的目标前进!为了我的孩子。我将不惜一切!
马车出了皇城。在两名侍卫骑马随行保护下,疾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位于京师西北地玉泉寺。在那名驾车的小内侍的搀扶下。我下了马车向寺内走去。玉泉寺建于前朝永平四年,距今已经两百余年,是京师内最大的一座比丘尼庵。由于受到历代宫中女眷的布施,香火鼎盛一时。
走进寺内,才发觉。大雄宝殿前,众尼大约一百多人,早已整装而出,恭候多时了。我怔了怔,没想到寺中众人竟已提前得到了消息,想来必定是宫内传出的旨意了。
想到这些,急忙上前向那领头地身披大红袈裟,身穿杏黄僧衣的师太双掌合十道:“绾秋奉旨修行,惊动师太实在罪过!”
那师太大约五十岁上下,身形消瘦,眉目清秀,肤色白皙,头戴一顶黑色僧帽,卓然立在冬日地寒风中,垂目合十,颇有三分宝相庄严之感。
这时,听到我的话,那师太微微一笑,淡淡地合十躬身道:“娘娘富贵中人,红尘万丈,只是大自在却在我佛心中。娘娘虽然入我空门,确非我空门中人,望娘娘潜心修行,化尽尘心。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阿弥陀佛!”
我心中一阵凄苦,脸上却淡淡笑道:“绾秋来此修行,并无他愿,希望师太指点迷津。”
那师太躬身道:“贫妮了尘,为一了前尘之意。娘娘身份尊贵,若能当真看破这万丈红尘,必能得证正果。”
我忙躬身道:“了尘师太只需将绾秋看成普通弟子即可,无需另外费心。我既然来此,便是为求三分清净,脱身那喧嚣烦恼。”
了尘看了我一眼,大有深意地合十笑道:“既然如此,贫尼择日为施主举行皈依大典,至于落发,施主六根未尽,还不能算作佛门弟子。”
我摇了摇头,苦笑道:“师太慧眼看尽世态炎凉,可知世间万般,最是母子连心,割舍不得。若是我佛慈悲,能让绾秋看破这人间至情,也算秋一番修行之果了。”
了尘吃惊地望了我一眼,垂目合十道:“请施主暂入静室休息,日后当为施主举行皈依典礼。阿弥陀佛……”
我笑了笑,忙合十还礼,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尼上来合十躬身道:“请施主随妙贞前往静室。”
我望着了尘,笑了笑,不再多言,随着那名小尼向后院中的静室走去。终究是百年名刹,后院中林木参天,虽然正值冬日,林木多已凋零,但是却依旧遮蔽天日,使人可以想见夏日园中碧色葱茏的盛况。
来到位于后院东北角地一座小巧地独院内,那名小尼转身向我合十一礼,小心地躬身道:“启禀施主,这里已经收拾整齐,室内共有经卷三部,为大乘《金刚波罗蜜》,《楞严班若真经》《法华经》,施主每日念诵即可,并无课考,若有不明之处,可向主持了尘师太询问。”
我放下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