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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雨散文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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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37、可怜的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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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这算是屈服还是抗争,我终于被盗版者们逼得走投无路,多年坚守溃于一旦,不得不出版《山居笔记》大陆版的“正本”了。

    我已经听到他们的冷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自己辛辛苦苦写的书,却要在盗版者的逼迫下才交付出版,这是一个让人听不懂的故事。两位略知内情的前辈学者对我说:“你的这些经历是一个特殊时期的文化现象,过去不会发生,今后难于理解,别处无法想像,有记述下来的资料价值。”

    有没有资料价值不知道,但是买我书的读者有权利知道一点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也有责任向他们作一个交代。

    一、说来话长

    说来话长,我的第一本散文集《文化苦旅》是1988年年初交付给一家地方出版社的,到1992年终于改由上海出版,难产了整整四年。出版此书后一路畅销。畅销三个月后开始有第一种盗版本,后来盗版本源源不断,平装精装都有。前年(1996年)夏天去新疆喀什,当地读者要我签名的《文化苦旅》居然有十分之九是盗版,去年到中国科技大学演讲,要我签名的书中盗版本仍高达二分之一以上。

    经常有消息传来,盗版《文化苦旅》的不法书商在湖南、山东、河南、广东等地被查处,消息是确实的,有报道为证,但从来没有哪个机关来通知我查处的结果。有几个专家告诉我,一个不法书商甘冒牢狱之灾而盗印一本书,必须有一个极为可观的印数。这本书被盗印了多少,很难估计了。

    盗版本虽然各式各样,但错别字连篇却是共通的。我几乎每天都要收到受盗版本之害的读者来信,他们多数不知道买到的是盗版本,只抱怨出版社校对不认真,有不少读者还寄来了厚厚的勘误表,希望能助我一臂之力。有些读者看出了是盗版本,来信责问出版社为什么不多印一点。

    我打电话问出版社,正本已经印了多少了,答曰三十余万册。我突然想起,这本书印了这么多年还没有签订过出版合同,当初领取过一次性的字数稿酬,大体上正好与我购买此书送人的款项持平。能否以版税计?惴惴不安地去信商量,出版社转达过来的意见是:“以前的算了,以后再印可计版税。如同意这样签约,可给一点奖励。”我犹疑了一会儿,也就点头了。

    还有没有“以后再印”的机会?我不知道,看到的是书市间永远在“再印”的盗版本。偶尔也停步翻翻,发现近一二年《文化苦旅》的盗版本在樱孩质量上有很大提高,有时书商见我看得仔细就大力推荐,我会支支吾吾地说这可能是盗版本,这一说不要紧,几乎每次都引起书商的勃然大怒。对于街市间的横蛮人我历来是毫无办法的,他们的训斥引来了很多围观的路人,大家很可能以为我是一个企图偷书而被抓住的人,我不知如何辩说,只能红着脸快速离开,背后的书商还在吼叫:“盗版?你才盗呢!买不起书,别到这儿来起腻!”

    二、深夜电话

    我不知道怎么办,曾问过一位年长的干部,这位干部哈哈一笑,拍着我的肩安慰我:“好书嘛,多印一点怕什么?”

    后来听说河北某地有一个盗印《文化苦旅》的窝点,出版界的一位朋友曾经顺便去查询了一下,当地干部说:“农民要脱贫,印一点既不反动也不色情的书,总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当然。人家比我更窘迫。

    我周围的朋友说得更达观:“盗版,是在特殊时期普及文化的一条途径,也是对僵硬的出版体制的一种冲击,表面上恶,实质上善,你要看得宏观一点。”

    有一位朋友来信说:“书市间见尊著被大量盗版,可喜可贺!惟一的遗憾是错别字太多,弟准备写一篇杂文《盗亦有道》,劝他们今后校对得认真一点。”这篇杂文,不知道后来写出来没有。

    想来想去,我只有低下头来,继续写我的文章。新写的文章以“山居笔记”的专栏方式在《收获》杂志连载。

    其时,新一轮的散文热已经兴起,书肆间各种散文选本波涌浪叠,我也渐渐被各地的出版社包围了。

    他们赶了那么远的路找到我,大多还找了一位我熟悉的作家陪来,请我吃饭,好言好语,最后都扫兴而归。其中最对不起的是北京、天津、广州、湖南、四川、陕西的一些出版社,派来的编辑都是素质很高的文化人,我至今还常常记起那些亲切儒雅而最终失望的面影。我拒绝的理由很简单:“我写的散文不多,选来选去会损害读者。”他们反驳的理由更简单:“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盗版本?因为还有很多读者买不到你的书。”针对我的顾虑,他们规劝说:“你怎么知道所有的读者会买你的一切选本?凡选本都会有重复篇目,到了具体读者那里就不会有这个问题了。”

    不能说他们没有道理。说来说去,我终于同意家乡出版社选一本老家存档式的《秋雨散文》,东北的“布老虎丛书”编一本专题文集《文明的碎片》,这两本书既选了《文化苦旅》中的一些篇目,也选了正在连载的“山居笔记”专栏中已发表的一些篇目,后者还选了我的一些杂文、讲演和答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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