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只靠一个人动脑筋,一定想不出好主意。俗话说:“三个臭皮匠抵得上一个诸葛亮。”人民都懂得需要大家开动脑筋,为什么还要把学校办成培养“填鸭”的常葫?
讲过的话用不着再讲了。但历史对人是不会宽容的,轻视教育的人会受到惩罚。普及教育决不是单单制造大批只知唯唯诺诺、举手、盖章的人,即使再好的老师,也得重视学生的脑子。学生要肯动脑筋,会动脑筋,才有希望做到青出于蓝,否则单靠灌输和强记,那么教出来的学生就会一代不如一代了。这是很明显的事情。
但是老师也有老师的苦衷。人们的注意常常集中在考分上,集中在升学率上;人们都喜欢听话的孩子。跳跳蹦蹦的孩子、爱动脑筋的孩子不一定听话。要培养什么样的学生?老师们也得看上级,看家长,看社会,老师们也常常感到压力。我想老师们也不一定愿意多给学生布置作业,作业多了,老师看起卷子来也很吃力。不过谁都愿意教出更多的好学生,总想好好地干啊。那么怎么干呢?靠填鸭的方式总是不行的。老师也得开动脑筋啊!
所以人们常常谈起“尊重老师”的风气。这的确重要。办成好的学校,培养好的学生,都要靠好的老师。不尊重老师,就办不好学校。我年轻时候读过意大利作家亚米契斯的校旱《心》,最初是包天笑的改编本《馨儿就学记》,然后是夏丏尊的全译本《爱的教育》。校旱写的是一个意大利市立小学三年级学生一年中的见闻。原书是过去很有名的儿童读物。夏译本的读者很多,影响很大。校旱描写当时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不少美化的成分。可是书中叙述师生间的感情和同学间的感情非常动人。我以为办儿童教育,首先就应当在学校中培养尊师爱生、同学互助的感情。在一般情况下学生总是尊敬老师的。但是在“文革”时期我却见到了完全不同、而且非常普遍的景象:学生们把老师当做仇敌。在那些日子里学生殴打老师,批斗老师,侮辱老师,让许多善良的知识分子惨死在红卫兵的拳打脚踢之下。我还记得那些十四五岁的男女学生强占房子、设司令部、抄家打人抢东西的情景,我也没有忘记一个初中学生拿着铜头皮带在作协分会后院里打我追我的情景,都是在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我们还会再有这样的学生吗?我们还会再有这样的孩子吗?
关于端端,我不想再写什么了。倘使三年后我还能执笔,我倒想写写她升入高中的事。这次动笔写《三说》的时候,我绝未想到那些打死人不眨眼的小小红司令,可是疑问自己出现了:填鸭式的教育怎么会产生那些昙花一现的小小红司令?
这是值得大家深思的问题。
七月二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