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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想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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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话集 30、知识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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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光明。

    在三十年代我也写过一些关于中国知识分子不幸遭遇的短篇,如《爱的十字架》、《春雨》等。但是我还写过批判、鞭挞知识分子的校旱如《知识阶级》、《沉落》,就只这两篇,目标都是对准当时北平的准备做官的少数教授们。我写《沉落》,是在一九三四年十月,把稿子交给河清(即黄源,他帮助郑振铎和傅东华编辑《文学》月刊)后不久,我就到日本去了。我的一个好朋友读了我的校旱很生气,从北平写长信来批评我。他严厉地责问我:写文章难道是为着泄气(发泄气愤)?!我把他的劝告原封退还,在横滨写了一篇散文答复他,散文的标题也是《沉落》。在文章里我说,我“所攻击的是一种倾向,一种风气:这风气,这倾向正是把我们民族推到深渊里去的努力之一”。但是我不曾说明,校旱中的那位教授是有所指的,指一位当时北平知识界的“领袖人物”。我并未揭发他的“隐私”,校旱中也没有什么“影射”的情节,我只是把他作为“一种倾向、一种风气”的代表人物来批判,进一番劝告。他本人当然听不进我这种劝告。我那位好友也不会被我说服。我记得我们还通过长信进行辩论,谁也不肯认输。不过这辩论并没有损害我们之间的友谊。后来我的校旱给编进集子在读者中间继续流传,朋友对我也采取了宽大的态度。至于校旱中的主人公,他继续“沉落”下去。不过几年他做了汉奸。再过几年,他被判刑、坐牢。我曾经喜欢过他的散文,搜集了不少他的集子,其中一部分还保存在我的书橱里。但是对于我他只是黑暗深渊里的一个鬼魂。我常常想,人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但“沉落”下去的毕竟是极少数的人。

    这“沉落”的路当然不会是中国知识分子的道路!经过了八年的抗战,我们可以说中国知识分子是经受得住这血和火的考验的。即使是可怜的小人物汪文宣吧,他受尽了那么难熬的痛苦,也不曾出卖灵魂。

    关于中国知识分子,以后有机会我还想谈一谈,现在用不着多讲了。

    中国人民永远忘记不了闻一多教授。

    六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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