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石像的眼睛里长出了青苔,但是它们仍然能像以前一样看得见东西——而来寻找童话的人却看不见,因为他没有看见童话。童话到哪儿去了呢?
千百只乌鸦在他的头上飞,在一些古老的树上飞,同时叫着:“它就在那里#狐就在那里!”
他走出花园,走出花园外面的护墙河,走到赤杨树林里面去。这儿有一个六角形的小屋子,还附带有一个养鸡场和养鸭场。在屋子的中央坐着一个老太婆。她管理这儿的一切事情;生下的每一个蛋,从蛋里爬出的每一只小鸡,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不过她并不是这人所要找的那个童话:这一点她可以拿出那张受过洗礼的证书和那张种过天花的证书来作证。这两件东西都放在抽屉里。
在外面,离屋子不远,有一个土丘,上面长满了红山楂和金链花。这儿躺着一块古老的墓碑。它是从一个乡下市镇的教堂墓地里搬来的;它是城里一个有声望的参议员的纪念碑。他的太太和五个女儿,全都拱着双手,穿着绉领,在他的石像周围站着。人们可以把他们观察很久,一直观察到使它在思想上发生作用,同时思想又在石像上发生反作用,使它能讲出关于远古时代的事情——那个找童话的人最低限度有这种想法。当他来到这儿的时候,发现有一只活蝴蝶落在这位石雕的参议员的额角上。蝴蝶拍着翅膀,向前飞了一会儿,然后又落到墓石的近旁,像是要把这儿生长着的东西都指出来似的。这儿长着有四片叶子的苜蓿;一共有七棵,排成一行。幸运的事情总不是单独到来的。他摘下苜蓿叶子,装进衣袋里。这人想:幸运是跟现钱一样好;但是美妙的新童话比那还要好。但是他在这儿没有找到童话。
太阳,又红又大的太阳,落下去了,草地上升起了烟雾;沼泽女人正在酿酒。
现在是晚上。他单独站在房子里,朝着大海、草地、沼泽和海滩上望。月光很明朗,草地上笼罩着一层烟雾,好像一个大湖。像传说上所讲的,它的确曾经是一个大湖——这个传说现在在月光中得到了证明。这人想起了他住在城里时读过的故事:威廉·退尔和丹麦人荷尔格从来没有存在过。但是,像作为传说的证明的这个湖一样,他们却活在民间的传说里。是的,丹麦人荷尔格会再回来的!
当他正站着深思的时候,窗子上有相当重的敲击声。这是一只雀子,一只蝙蝠,还是一只猫头鹰呢?如果是这类东西,就没有开门的必要。但窗子却自动地开了,一个老太婆向这人望。
“什么?”他说。“她是什么人?她直接朝第二层楼上望。难道她是站在梯子上吗?”
“你衣袋里有一棵长着四片叶子的苜蓿,”她说。“是的,你有七棵,其中有一棵还有六片叶子呢。”
“请问你是谁?”这人又问。
“沼泽女人!”她回答说。“酿酒的沼泽女人。我正在酿酒。酒桶安上了塞子,但是一个恶作剧的沼泽小鬼把塞子拔掉了,而且把它向院子里扔来,打在窗子上。现在啤酒正在从桶里往外直淌,这对什么人都没有好处。”
“请你讲下去!”这人说。
“啊,请等一下!”沼泽女人说。“我此刻还有一件别的事情要做。”于是她就走了。
这人正要关上窗子,沼泽女人忽然又出现了。
“现在我做完了!”她说。“不过,如果明天天气好,我就把另外一半啤酒留到明天再酿。唔,你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呢?我现在回来了,因为我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呀。你衣袋里有七棵带四片叶子的苜蓿,其中有一棵是六片叶子的。这使人起尊敬之感,因为它是长在大路旁的一种装饰品,不过这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发现的。你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呢?不要站着像个呆子呀,因为我得马上去看我的塞子和桶!”
于是这人便问起童话,问她在路上是不是看到过童话。
“嗨,愿上帝保佑我的大酒桶!”沼泽女人说,“难道你所知道的童话还不够吗?我的确相信你所知道的已经够多了。你应该关心别的事情,注意别的事情才对。连小孩子也不再要什么童话了。给男孩子一支雪茄,给女孩子一条新裙子吧;他们会更喜欢这类东西的。听什么童话!嗨,应该做的事情多着呢,更重要的事情有的是!”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人问。“你懂得什么世事?你所看到的只是青蛙和鬼火!”
“是的,请你当心鬼火吧,”沼泽女人说,“它们已经出来了#狐们已经溜走了!这正是我们要讨论的一件事情!跟我一块儿到沼泽地来吧,我必须在场,我可以把整个的事儿都告诉你。当你那七棵有四片叶子的苜蓿——其中有一棵是六片叶子的——还是新鲜的时候,当月亮还是很高的时候,请你赶快来!”
于是沼泽女人就不见了。
教堂上的钟敲了12下;最后一下还没有敲完,这人已经走出了屋子,来到花园里,站在草地上了。烟雾已经散了。沼泽女人停止了酿酒。
“你花了这么多的时间才到来!”沼泽女人说。“巫婆比人走得快得多。我很高兴,我生来就是一个巫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