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佐藤石郎是东京新宿二十四小时购物中心KOKO MART的区间巴士司机,他现在正把莎士比亚戏剧中的经典台词稍加改动,用在了这里。
“叫醒她,还是不叫醒她,这是个问题!”
这个女人最开始进入巴士车厢时,石郎用一贯的优良服务态度,满脸堆笑地向顾客问好。
“どうぞ,おのりくだ……さ……い(欢迎,请您就……坐)?”
当他看到女人光着脚时,脸上完美的职业性微笑立刻消失了有百分之二十。这名女顾客和坐巴士夜间购物的其他女顾客截然不同,无论夏夜有多热,也不能穿着丝袜却不穿鞋吧,而且她的头发像被人撕扯过似的杂乱无章。这些是区别于其他女顾客的本质差异!
这个女人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啊?到购物中心的路线已经跑了十二圈了,她怎么还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啊?
巴士每每到达最终目的地KOKO MART的时候,石郎都要仔细考虑要不要叫醒这个女人。但是,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第十二次到达最后一站购物中心,他都没有把“小姐,请您下车吧”的话说出口。
因为……那双眼睛。
那双大眼睛哭得充血发红,眼角肿了起来。在此之前,石郎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法对着这双眼睛说“现在请您下车”。于是,石郎载着这个奇怪的客人,发动汽车,开始了第十三圈。真是诡异。
同一时间,刚才还在把新宿周围翻个底朝天的善宇做梦也没有想到,容熙就坐在从自己身边驶过的巴士里。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那,现在怎么办呢?”容熙心说。
其实,要是刚才一直瞟着这边的司机师傅知道了真相的话,也许会非常生气,容熙一直没有睡觉,她只是假装睡着了而已。不过,她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够睡着,这样就不会再感到头部刺痛,不会再想起被人揪着头发的不快回忆。
但是,真的太奇怪了。无论是考前学习的时候,还是要交稿的时候,容熙的眼皮都会在这些绝对不能瞌睡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打架,而真到了想睡觉的时候,眼睛却瞪得大大的,和善宇重逢的那天晚上也是如此。
相隔一百一十六天再次见面的那天晚上,这小子冷酷无情,连句起码的问候都没有,就载着别的女人离开了,只把呛人的香烟烟雾和摩托车飞驰过后的尘土留给了容熙。容熙那晚失眠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伤心难过,思绪万千。
容熙想到这里,突然摇起了头。
不,不是,应该坦率地说,我知道自己睡不着的原因,是因为害怕。我害怕那小子忘了我,害怕他再也认不出我。
容熙又陷入了苦恼之中。
那,现在怎么办呢?
容熙不知道可以在巴士上逗留多久,虽然不知道答案,可再到终点站的时候也应该下车了,趁着刚才往这边瞟的司机师傅还没过来拍我的肩。
这时,容熙奇迹般地在裙子口袋中发现了一枚面值只有五十日元的硬币,真不知道这枚硬币怎么跑到裙子口袋里去的。容熙非常严肃地盯着手掌上的硬币,这是她现在的全部财产。
只够打一次电话的钱能用来做什么呢?除此之外,它还能做什么呢?
于是,容熙自然决定给谁打个电话了。装有护照和钱包的提包在善宇家里,有能力把包安全带出来的人……
容熙只知道有一个人至少不会为难她,问她些难以回答的问题,诸如“你和那孩子怎么回事啊?”或者“你疯了吗?”而是帮她把行李拿出来,以便回到韩国。这个人就是熙媛。
当然了,容熙知道熙媛如果见到自己,自然也会不留情面地说自己是“傻瓜”,可是说过之后就会二话不说,紧紧抱住自己了。
五分钟之后,巴士第十四次停在了购物中心门前,容熙深吸一口气,起身离开了自己已经坐了很久的座位。她的神色宛如大战之前的军人,而现在她的武器只不过是手里攥着的一枚硬币而已。
容熙心想,下车后给熙媛打个电话,让她帮我拿出来行李和护照,回韩国,然后……
突然,容熙脑海中浮现出了电梯门关闭之前善宇大喊大叫的声音。
“你不能走!不能走啊,你这个傻瓜!”
容熙摇了摇头,仿佛大喊大叫的善宇就在眼前。
她心里在对他说:可是,我不想以后再被人揪着头发了,不想再听奇怪的女人胡说什么,不想在和你过二人世界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担心有人旁观。我想回到认识你之前的生活状态。在没有你存在的二十八年里,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见不到你的一百一十六天里,我也充满生气,活得很好,大概以后也会活得很好。人活一世,爱情并不是生命的全部意义。你再大一些也会明白的,到那时,你自己也会觉得为了我这样的女人乱作一团是多么可笑。还有……那时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于是,容熙用石郎听不懂的韩国语,向毫无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