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日本列岛的起源,是一把浅红色的剑。
也许,世界上谁都不得不承认,日本人是愿意并且擅长学习的民族。直到公元七世纪,日本人还没有文字可以记载自己的语言,日本的女性,用一些汉字创造出了一套字母,即所谓的假名,用来记载本民族的语言和思想。后来,大和民族干脆将大量的汉字引入自己的语言体系,再后来,当他们意识到西方发达国家的厉害的时候,又大量地引入西方的语言,其中特别是科技的词汇。
跟随着中国文字和语言的引入,日本人贪婪地引进和借用中国文明的成果,他们不但习读中国人的各种文章,还从中国引入了佛教、儒学和各种哲学的流派。他们把佛教奉为“保护国家至善”的宗教。他们爱用墨砚和毛笔写字的书法,也爱用中国金石的印章,他们研习中国的风土人情和历朝制度,还向中国人学习农耕以及包括樱孩术在内的各种技艺。他们的政府多次派使者来中国交流,使节们对中国高度文明的习俗赞叹不已。日本天皇和宫廷决定用这种先进的文明来充实本国的事业。他们以无与伦比的巨大精力推行这项引进和改革。天皇甚至下令仿造中国的京师,建造了新的奈良城。他们在引进时模仿,有时干脆就复制。
一千二百多年前,中国人鉴真应邀到日本传授戒法,把中国的建筑、雕塑和医药学介绍到日本。中日两国的交往,不管是否友好或平等,除了日本平安时代末期和德川幕府闭关锁国的两百多年,一直没有停止。总之,生活在海岛上的日本人,羡慕中华民族拥有一片广袤的美丽的国土,拥有历史悠久的文明,他们不倦地探索着炎黄子孙的精神世界和物质生产。美国人类学家本尼迪克特说:“在世界历史上,很难在什么地方找到另一个自主的民族,如此成功地有计划地汲取外国文明。”
日本人不仅仅是愿意并且擅长向中国人学习。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在16世纪中叶把枪炮和基督教送到了日本,也许还没有引起日本人足够的重视。德川幕府强制人民断绝和异邦的交往,直到1853年夏天的一个早晨,美国培理舰队的四艘战舰,出现在日本海岸,以坚船利炮打破了日本人以刀剑为支柱的武士梦想,这个自以为生活在日出之国的民族,似乎在另一道地平线上看见了日出,立即开始了明治维新。他们觉醒过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迅速地引进西方国家的科学技术和政治制度,并且迫不及待地组建常备军队,大量地向西方购买新式的武器来装备他们的皇军。
日本在发生改变,他们比自己师法的中国人走在了前面。在日本开始建立资本主义制度的时候,中国的清朝政府刚刚镇压了太平军和捻军这两支农民起义队伍,继续巩固封建皇朝的统治。尽管清朝的执政者已经知道了西方列强的强大,他们仍然把皇室祖宗的成法视为不可更改的圣训。
日本在向先进国家学习的进程中,渐渐地变得强大起来。善于吸取外来文明的大和民族,似乎对孕育先进文明的国度,应该持有感恩的情怀,应该从佛教和基督教的熏陶中,养成与人为善的心态。但是,历史的进程并没有吻合这样的推测。在广阔的中国国土上形成的谦虚和博大为怀的文化底蕴,似乎在日本列岛很难找到植根的土壤,倒是西方殖民主义追逐利益的贪欲,引起了日本当权者的共鸣。
日本人的性格是矛盾的。有人说,日本人生性极其好斗而又非常温和,黩武而又爱美,倨傲自尊而又彬彬有礼,顽梗不化而又柔弱善变,驯服而又不愿受人摆布,忠贞而又容易叛变,勇敢而又怯懦,保守而又十分欢迎新的生活方式。这种矛盾的双重性格的关键,在于他们十分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观感,他们追求的荣誉,成为一种耻感文化的核心。他们必须在由一套复杂的等级制度所规定的社会体系中,通过许多微妙的运作,来求得生存的平衡。
中国的文明被搬到日本以后,未能打破日本森严的等级制。日本的天皇,只有“云上人”的家族才能继承皇位,不能改朝换代。而日本的武士,也享有代代相传的特权。他们的地位仅次于皇室和宫廷贵族,凌驾在农民、工匠和商人之上,而那些靠清扫街道、为死囚掘墓和将死兽剥皮的“贱民”,在他们眼里简直就不算人了。
日本有一个传说,不管你是否相信。他们说,日本这个地方,诞生于一把浅红色的剑。古代的诸神,把剑刃伸进海里,当他们把剑抽出来时,四点奇特的水滴回落于海,就形成了日本的岛屿。
这个神话里面那把浅红色的剑,令人很容易联想到日本的武士和他们所遵循的一套法则,即所谓的“武士道”。也许,武士们很容易在这类神话里找到他们尊严的象征。一位爱尔兰的军人说过,日本的武士在外国人看来是神秘而怪异的。他们追求着某种奇怪的荣誉,也就是不投降主义。他们以战败为耻辱,打了败仗,如果还活着,就要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日本的花道举世闻名,武士们从花生花灭的宿命中找到了战斗生涯的合理性。他们观察樱花萌生、盛开和凋谢的全过程,认为习武和死亡是武士不可避免的宿命,杀人取胜便是武士生命之花的怒放,也就是生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