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者》
我只是从指尖喷射出身体里的血液
这些堆在纸上的方块字
有我思想殷红的腥味
我只是看见了眼睛看不见的石头
像在白天掉到地上的盲鸦
除了人们厌恶的黑 还有伤心的抖
我只是用笔和纸的道具在时间的舞台
锻炼我日渐苍老麻木的手 摸过万物
最终摸到厌倦 摸到遗忘 摸到灰
我只是在有生之年坚持这样的劳作
像一只狗寻到时间的骨架
先将它舔到无色无味 再把玩它的无知无觉
我只是一粒一粒收集着这些方块字
像吹着几块发红的木炭
把自己煨热
《幸福》
清晨 站在一尾虹的根部
我听见额头被太阳掀动的声音
像丝绸划过早晨 然后被炊烟洗涤
又徒然挂到眼前
我知道 这即将来临的幸福
看起来比天空还高
但只要伸手一握
她圆润如一滴花蕊上的露水
映出世界 时光 爱和依恋
像魔幻的水晶球 一切都呼之欲出
托在手上 我是一个怀抱太阳的人
而一切都那么短暂
或许我的体温就要将她燃尽
此刻 我保持着宁静
让自己成为一块冰 将她藏在体内
共同组成一个球体
让走在上面的人们透明起来 被幸福引领
《旧口琴》
早年的口琴 多像一场浪漫的爱情
被含在口中 把月光吹到很远的地方
而现在 这只口琴被尘封在书橱一角
它多么像我 退到现实的墙角
张开空洞的嘴 对一切都哑然失声
而它是幸福的 我仍会不时地轻抚它的细腰
用目光唤醒它的睡眠
甚至那些失散多年的音符
像早嫁的女儿 也会时常把它惦记
甚至那些被音符带远的心露
还会聚集一场回忆的小雨
在这个黄昏 在身边淅淅沥沥
像扶着年迈的亲人 我扶起它
在这个黄昏 打量着时光的深井
《轻与重》
我不知道身体里的血液与骨头
哪个更轻 哪个更重
骨头支撑着我直立行走
血液撞击着我四处奔波
但他们都是道具
真正的主角是生活 让我不停地劳作
而当我沉睡在夜里
血液不再需要力气 骨头也失去重量
如果有一天 我被烧掉
血液的河流会化成烟缕
骨头的枝杆会化成灰烬
一切都轻了 只有一个看不见的盒子
重了 盛着那么多虚无的回忆
《一把刀子的内伤》
当一个闪亮的词
把它的锋芒隐藏
我看见了那个有些晦涩的字:刃
刀锋上的锈迹一目了然
一把刀子 从黑暗中醒来
那只操纵过它的手 不是敌人
敌人只是我自己 我的目光
使一把刀子迅速亮起来
锋利中又暗藏犹豫
我无处下手
我与一把刀子对峙着
是它自己心虚 不再顽强
一粒一粒的血
从它的两面
浮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