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的草原掠过一阵疾风,风吹的草簌簌的抖动着。一轮满月垂在草原的尽头,寒冷的月光洒在杨正的身上。四周是豺狼的号叫,一声近过一声,他似乎已经看到那黑暗中闪烁着的绿油油的眼睛。
黑夜如同一个无边无尽深邃的洞穴把杨正困在其中,他向着月亮前行,却不知道目的地究竟是哪里。杨正走啊走啊,直到筋疲力尽。黑暗在疲惫的他眼中,变的有形有质,变成一个重担,落在肩头。杨正努力的挣扎,想要挣脱这枷锁,却被黑暗压的喘不过气来。他再也无力反抗强大的黑暗,终于腿一软,倒下了。
杨正猛的坐了起来,摆脱了梦魇。铁门外透进一丝昏黄的光亮,让他知道自己还在人间。
“做噩梦了?”对面的床铺传来声音,是狱友王老五。
“恩。”杨正做了一个深呼吸,想让自己从对梦中那黑暗的恐惧中解脱出来。
“怎么还没睡?”微弱的光亮里,杨正看到王老五斜靠在墙上看着我。
“明天就有结果了,睡不着。”王老五说。
“放心吧,你应该没事的。”杨正安慰他说。
“希望吧。”王老五抖着声音说。
杨正重新躺下,却平静不下来。牢房的天棚似乎在一点点的向下压来,牢房里的空气如同被抽风机抽走一样,让他感到窒息。同样作为等待死刑复核的囚犯,杨正的心情比王老五好不了多少。
生有何欢?死有何怖?
若是失去了活着的希望和勇气,死亡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对杨正来说,被最亲密的人背叛,被一贯敬重的人陷害,被亲人抛弃,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感到留恋的事物和情感,倘若没有来生,那么可以安静的死去,永远不再为这残酷无情的世界而感到伤心。倘若有来生,杨正情愿做一只猪一只狗甚至一只老鼠,再也不想做人——这可卑而可怜的动物。也许所谓的心如死灰就是这个样子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杨正又沉沉的睡去,直到铁门打开的声音把他惊醒。
“王满德,起来,听候宣判。”杨正刚一爬起来,就看到翟管教和两个法院和公安局的人站在牢房正中。王老五瞪着一夜未眠通红的眼睛,缓缓爬下床,站在他们的对面。杨正不忍去看他的脸,那因为期待生存的机会和恐惧死亡的降临而被折磨的扭曲了的脸此刻在他眼里怪异而又荒谬。
“王满德,你的上诉已经被驳回,死刑判决维持原判,立即执行。这里是你的最后一顿饭,一会会给你换个号房,如果你要写遗书的话,可以跟管教要纸和笔。”那个法院的工作人员说。
他的话刚一落,王满德就瘫倒了。杨正看到他的眼睛一下子灰掉了,不用子弹,恐惧已经杀死了他。翟管教搬来一张小饭桌,上面摆了四个菜,还有一小壶酒,然后对杨正说:“杨正,你回避一下吧。”
当第二天回到原来的牢房时,王老五的床铺已经空着,上面的铺盖没有了,只留下空荡荡的铁床。杨正看着那床,想到毕竟和他相处了半个月的时间,不由的一阵伤感。兔死狐悲,看到身边的一个生命永远的逝去,杨正竟然也有些恐惧了。
又是一天过去了,时间在监狱里如同静止一般,每天杨正所能做的只是等待,无休止的等待。可荒谬的是,当等待结束的那天,也许就是生命终结的一天。所以他一边憎恨着监狱里凝固的时间空间,却又一边希望这种等待能永远持续下去。
就在杨正在每日的等待中煎熬的时候,牢房门开了。他扭头去看,翟管教走了进来,身后是个瘦削的老头。翟管教指着王老五的床说:“这是你的床。”然后又指着杨正说:“这个人是死刑犯,你少跟他说话,知道吗?”
老头唯唯诺诺的应着,把手上的铺盖放在王老五的床上。然后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
翟管教斜了杨正一眼,关上门走了。
杨正看了老头一眼,他也正看过来,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杨正隐约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抓不住到底是哪里不对。
“大爷,你多大年纪了?犯了什么事进来的?”老头收拾好了铺盖,端坐在床上,饶有兴味的看着杨正,好象他是台电视机似的。杨正被看的毛了,想要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
“没啥没啥,就是偷了点东西。”老头轻松的说。
“不对啊,这三里河关的都是重犯,何况,这间可是死牢,不是死缓的犯人想进都进不来。”杨正疑惑的说。
“嘿嘿,法院判我的就是死缓,缓期两年。”老头说。他的表情就好象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点都不在乎。
“偷了什么东西判了死刑啊?”杨正问。
“没啥没啥,就是几件文物。”老头说。
“文物?那也不至于吧。”杨正说。
“政府说了,都是周朝地,特级地,能卖好几千万美圆,数目大,就判死缓了。”老头说,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杨正。
“我说大爷怎么判了死缓你还一点都不在乎啊?”杨正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