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辛弃疾*《摸鱼儿》
辛弃疾又被调任了,这次是从湖北去湖南,离金兵远了,离临安也远了。
暮春三月,本来已经转暖的天气,偏又著风雨,阵阵寒气。斜雨扑在画檐蛛网上,沾湿了一网飞絮。春去了,春去了,春的脚步能否停下歇一歇?
朝廷的调任依然如期而至,辛弃疾无需收拾什么行李——他太习惯这颠沛流离的生活了,从山东济南到安徽亳州,从浙江临安到江西南昌,他甚至一度认为这就是他戎马一生的宿命。
可惜的是,跟他转战南北,立下赫赫战功的那批战马现在只能被当作代步工具,载着主人继续调任,这一次,从湖北到湖南,继续当运副使。这个又被叫做漕运的官儿,主要是掌管漕路的财赋,与辛弃疾杀敌抗金,重整山河的志向实在是相去甚远。
辛弃疾匆匆看了一遍朝廷的调任令,大致是 “荆湖北路转运副使恪尽职守,调往荆湖南路继续当运副使”一类的冠冕之词。他收起这纸调令,把它压在书橱的底层,这里已经有大大小小二十几道调任令了。
二十年来,辛弃疾对于故乡山东济南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作为军人,他只把他乡当故乡。
他摘下墙上的战袍,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这位在时刻陪伴他出生入死的英雄,此刻,却只能在刀剑房,残阳孤灯,青壁冷檐,守着岁月流逝,叹尽世间的孤寂悲凉。
这个进入不惑之年的男人,真的应该清醒了:南宋抵御金兵只是辛弃疾个人的一厢情愿。
高宗赵构擅长的是书法,而非治国,辛弃疾擅长的为政御敌非但不能得到高宗的赏识,相反还屡遭奸臣谗言。辛弃疾是擅长长短句的,此刻,他也应该用长短句来凭吊。
但是,此刻,他却咏不出句子。
不能抚琴,不能弄剑,他小心翼翼地穿上战衣,沉重的盔甲在夜色中寒气逼人,金属片撞击的声音犹如更夫的晨钟,清脆而悠远。辛弃疾挥舞着宝剑,一如在昔日沙场般威武神勇,剑影如月,只是剑剑指向的都是自己的影子。
尽管曹操有“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美人迟暮,君子也早已另结新欢了。
遥想与君子结识,辛弃疾不由地心潮澎湃。
对于发生在公元1162年的一个晚上的那一幕,张艺谋称之为:英雄。陈凯歌谓之:无极。成龙也会肯定地给出两个字——神话!
这绝不是吹牛,而是有史记载的确确凿凿的事。
五万人的金兵大营戒备森严,只有当官的帐内觥筹交错,把酒正酣。突然间,只听得马蹄声骤起,然后就似是一阵狂风袭来。狂风过后,一切归于平静,而喝酒的人却发现,酒桌上丢了一个人!
这时,兵卒来报:“有50来个人闯了大营,劫了张安国去了!”兵卒还描绘说:“领头的那个人,铁塔一样!”
当官的这才知道,是宋朝那边的人来劫营了。急忙派人去追,哪里还看得到半点人影?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迅速,如此突然,众人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帐内的片刻平静,刚刚的把酒言欢似乎只是出皮影戏。
是谁有这样的胆子,只带50几个人就敢闯入有5万人的金兵大营,还当众掳走了刚刚从宋军那边投降过来的张安国?
说出来你不要不相信,这个人就是辛弃疾。
辛弃疾擒得张安国后,又长驱千里,将之押至江苏南京后砍掉了脑袋。
辛弃疾要杀了张安国,因为张安国是叛徒。
1161年,在完颜亮的率领下,金军大举入侵中原。金兵压阵,一路马蹄声声,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南宋皇帝赵构却只是求和,“三年一小进贡,五年一度大进贡”,只求得偷安南隅。
北方各族人民纷纷聚众起义抗金,其中一支义军的老大叫耿京,而22岁的辛弃疾也在济南南部山区召集了2000余人,共同加入耿京的义军,辛弃疾成了掌书记。辛弃疾力劝耿京“决策南向”,归于南宋的正规军,以共同抵抗金军。1162年,辛弃疾说服了耿京,并代表耿京,南下加入南宋朝廷的正规军共同抗金。没想到,正当辛弃疾在南京和高宗赵构商洽归属一事时,义军队伍却出现了内乱———张安国叛变,他杀掉了耿京,还拉了义军中的一帮人投降了金军。
刚刚被高宗封为承务郎的辛弃疾,并没有让张安国苟活于世,北归途中就领50兵马直趋山东,杀入5万人金兵大营。
于是,投靠了金兵、并由此跻身金军干部队伍的张安国,以为自己正扑向富贵荣华怀抱的张安国,死得很快很难看。
谁让他犯了辛弃疾的大忌!
这个大忌是辛弃疾从小就形成的。
辛弃疾名“弃疾”,字幼安,可见童年的他并非一帆风顺,但他那从小舞刀弄剑、壮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