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怪婴
对于长年一贫如洗的村民来说,神灵是他们的心灵寄托。只要是亵渎神灵的行为,他们会坚决杜绝。而今,老道人提出祭天谢罪,村民定然一致称善。
祭天当日,老道人事先砌好一堆木柴,潘涯北和廖秀英所生的怪婴被置于上面。时辰一到,老道人挥动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忽而又以木剑戳起一张灵符,送到烛火上点燃,须臾,歃一口水噀在灵符上,继而全身抖动。一旁围观的村民,个个虔诚有加。道人此举,让大家以为神灵已降附在他身上。
明明是风和日丽的上午,天色竟然逐渐阴沉下来。只见远处游来一片接一片的乌云,叠压上村落上空。过了一会儿,乌云几乎霸占了整个天空,仅留下一条狭长的缝隙。透过此处的阳光,全然疲乏无力。四周凉风习习,吹得人直打寒颤。好端端的大白天,好像一下子少了几个小时,天地浑然一片暮色。
“点火!”道人一声令下,两名手持火把的村民战战兢兢地走到柴堆旁边。本来酣睡中的怪婴倏忽一声啼哭,唬得其中一名村民手中火把脱落。
道人吆喝道:“别等了,否则误了时辰就麻烦了!”
那怪婴似乎能听懂人话,哭声更加凄厉。其他人听了,心头立时一凛,汗毛倒竖。唯独潘氏夫妇心如刀割,毕竟自己的骨肉被置为祭天谢罪的牺牲品,哪能孰视无睹?
道人见那两个村民犹豫不决,亲自夺过火把准备点燃。千钧一发间,潘涯北冲上来推开道人,抱起怪婴转身狂奔。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亲生骨肉葬身火海。
村民们仿佛把刚才的恐惧忘得一干二净,一众怒目移向潘涯北,不约而同高呼道:“别让他抱走怪婴!”
顿时,整条村子嘈杂声不绝于耳,再加上潘涯北怀中怪婴的哭声,场面怎一个“乱”字了得?最后,潘涯北侥幸逃脱,和怪婴一起到村外过了一夜。
祭天引起的纷乱惊忧了邻近几条村,潘涯北成了众矢之的,人人唾骂。他和怪婴有家归不得,两天没吃东西,大人或许还受得了,可小孩怎么行呢?他拖着绝望的脚步,离开自己那条村子。在一条公路上,他被一个男人骑自行车撞倒。虚弱的他居然坐在地上无力起来。撞倒他的男人,约莫四十几岁。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县长!
潘涯北醒来时,已躺在县中心医院,陪在身边的正是那位县长。他第一句话就是问自己的孩子去哪了。县长欣慰地告诉他,孩子没事,现在保婴室内。
潘涯北的哀愁,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因为他有家归不得,这个孽婴又不知该如何处置。县长斩钉截铁地说,孩子无论如何都要让她活下来,而且她身体上的毛病亦拖延不得。他向潘涯北承诺,会到省城的大医院请来专家给这婴儿会诊。他的话就像明媚的春光,融化了潘涯北心头的冰雪。
往后的日子里,县长兑现了他全部的诺言。全省最有名的专家纷纷来到这里,经过详细研究,他们达成共识,为这个被命运捉弄的婴儿作出关乎一生前途的重要决定……
出院后,潘涯北抱着怪婴,不,应该是女儿才对,回到村里头,并告诉人们他的女儿已不再“怪”了。村民们哪会相信他,仍争相嚷着要送他女儿去祭天。潘涯北的话实际上是县长故意要他布下的诱饵。就在这时,县长突然出现,怒斥众村民愚昧无知,并警告若有人再打潘涯北女儿的坏主意,自己一定不放过他。众村民悻悻而回。后来在县长的干预下,那个专门危言耸听的老道人被抓去劳改了。
然而时间一长,阴霾又重新遮住潘氏夫妇的心。他们始终觉得这个女儿是个不详之物,因而寄望能多生一胎。这村里有个习惯,孩子未满三周岁,是不取名字的。可这夫妇俩早就给女儿取定一个名字,叫“潘生弟”,意思不言而喻。在农村里,男劳动力是一个家庭必不可少的支柱,重男轻女早就蔚然成风。
生弟很可怜,出院时医生叮嘱潘涯北,必须让她长期服用激素。那位好心的县长起初自己掏钱给潘涯北买药。几年后,他调动了,穷困的潘涯北根本拿不出钱。夫妇俩不由得把女儿看成负担,若非亲生,真想置之不理。停药后,生弟的身体状况就开始发生巨变。她身材高大,七岁时已经一米四七的个头,足足比同龄女孩高出一大截,力气也大。她太特殊了,与伙伴们的距离不知不觉中拉大。可这并非生弟不合群的最主要原因。村里的孩子常常听父母说生弟是个妖怪,千万不要和她玩,结果弄得她常常一个人纳闷。
生弟问父亲,为什么人家老说她是妖怪。还有,为什么她长得比其它人高大。潘涯北被问烦了,怒气冲冲地嚷了一句:“你自己去茅厕脱掉裤子看吧!”
生弟完全不明白父亲在说什么,但仍依照他的意思去做。她的下身有一道伤疤,面积很大,颜色也很深,这个她一早知道。从懂事开始,这道伤疤像一株害羞的小草,悄然无声地躲在自己的私处。她问过母亲伤疤是怎么来的,不过母亲老是不说,或是支支吾吾几句不知所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