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香的眼前一片眩目的腥红,随着瞳仁的一张一合,渐渐化为茫然的白色淡去。过了许久,周围变得异常静谧。她感到自己的直觉在慢慢地恢复,于是,她努力争开了双眼。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仍在梦中,但是胸口猛然一阵剧痛,那剧痛迅速扩散开来,在身体的各个角落恣肆地乱窜,她甚至有一种骨骼被压碎的强烈错觉。她下意识地理了理从耳边垂下的发丝,却摸到了一片污血。这片血的流量足以要了她的命,但她竟却仅仅感到阵痛。与其说这鲜艳的殷红令自己的视觉修复了,倒不如说是它赐予了这个原本灰暗无际的世界一线光亮:马路、加油站、电话亭、路标等等,距自己最近的事物正以自己为中心,向外依次恢复着它们应有的颜色。
阴沉的天宇中藏匿着雷电朦胧的怒意。杂草丛生的潮湿路面隐隐散发出一股腐烂的腥味,凝滞的空气使得本来就低落的情绪更加郁闷。她看到的世界跟从前别无二致,但她总认为始终缺了点什么。寂静的郊区地带竟然连鸟、青蛙和知了的叫声也没有,视线所能及处更是看不到半个人影。她迅速被找不到同类的绝望感包围,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入了骨髓深处。
正在这时,一支同样冰凉的手蓦地搭到罗香的肩上。罗香再也按耐不住长久积郁的恐惧熔岩,随着惨烈的尖叫喷泻而出。通过女人敏锐的触觉,她很清楚那是一只同样属于女人的手!
就在她冗长的尖叫终于停滞下来时,她才听到被尖叫声掩盖的淘气笑声。她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见到曲思鹃那张假小子的脸,她正上气不接下气地大笑着:“哈哈哈!吓倒你了吧!你的胆子永远是这么小!”
曲思鹃是罗香最要好的朋友之一,性格大大咧咧,从小就喜欢和男孩打闹嬉戏,掏鸟窝扎猛子,是个很开朗的女孩。罗香和她虽然天天在一起,却蓦地涌上一股无法言喻的亲切,仿佛久久没有见面,恍若隔世。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抚摸了一下假小子满是汗水的短发。曲思鹃怀笑着着躲开:“你干嘛!讨厌!”
她突然严肃起来,指着罗香的额头叫道:“哎呀!你怎么受伤了?流了好多血!怎么回事啊?”她掏出一张手帕打算给罗香擦拭,罗香无意中向后避了避。曲思鹃不满地撇撇嘴:“好心好意给你擦血,怎么?你还怀疑我这手帕擦过鼻涕啊?”
罗香歉意地笑笑,她并不是在意这个,只是她感到记忆中有一片完全断开的部分,她正在竭力回忆,修补这个空白。由于它,身边看似正常的一切竟是那么不可思议。
“我们……这是在哪儿啊?”罗香四下张望,“这里好像是一个边远郊区。可是……我们又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呢?”
曲思鹃怔了怔,显然她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可直到这时她才开始感觉到奇怪,二人一同陷入沉默。
罗香来回转移着视线,陡然间,她看到了草丛和石堆下面,有一条很浅的山沟,黑夜中什么也看不清楚。罗香随手摸了摸背包,找出一支手电,向那边探去。四周的草丛被人为地分开过,仿佛使人的身体翻滚造成的。罗香心里一阵颤栗:“是……我的身体么?”
曲思鹃不明白她在干什么。罗香一把拉祝糊的手,不疾不徐地说:“跟我走!”不等曲思鹃表示诧异,罗香一指那片被人为分开、暂时无法合拢的草丛:“我们好像……就是来自那里。我要过去看看,那里究竟有什么。”
曲思鹃有些害怕,想挣脱,手却被攥得更紧,她明白罗香平时虽然很胆小,可是认真起来比男孩子还倔强。她们气喘吁吁地跑到草丛深处,手电向山沟的陡坡照去,全是乱石和沙土。一辆似乎受到严刑拷打的金杯面包车残骸,与从它身上剥落的碎片一起虚弱无力地伏在山沟深处,四下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焦糊味。
罗香瞿然间想到了自己的男朋友陈飞扬,好像自己是和他一起来的!想到这里她倒抽了一口冷气,鼻子有些发酸,转而叫起来:“飞扬……?飞扬——!飞扬你在哪儿啊?”曲思鹃眼睛有些发直。
一个男孩突然从车后面爬上来,罗香顺着曲思鹃的木管向那边一瞧,也吓了一跳。那男孩满脸尘土,却掩盖不住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孔,长长的头发在手电照射下泛着隐隐的酒红色,耳钉在漫漫长夜里熠熠放光。
罗香抑制不住在胸腔剧烈翻涌的激动,一把抱住陈飞扬。陈飞扬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你怎么吓成这样?”
罗香和陈飞扬从大一相识,已经相恋三年了,感情很深。陈飞扬的父亲是本市知名的企业家,从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性格也有些傲慢自大,是个放荡不羁的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