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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餐厅的落地窗正对着大海。不过现在天正在黑下来,餐厅里的辉煌灯光使窗外的景色过早地变成了一片黑色的空茫。洪于慢慢地品着上好的法国葡萄酒,眼睛却在餐厅里搜索着,或许,那个神秘的女人下一刻便会突然出现在这明亮的灯光下。
从中午时分返回这座酒店以后,洪于便在这座酒店内外反复地徘徊,像一个心事重重的思考者。他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在这个客人必经的咽喉地带漫不经心地抽烟,电影里的侦探一般也就是这个模样。他去过海滨浴场,在一大片花花绿绿的泳装女人中穿行,一定有人将他误认为是来此大开眼界的乡巴佬了。
然而,那个神秘女人像梦一样消失了。他好几次想走到总台去,查一查上午10点住进酒店的那个女人的房间号,但他的理性和身份感阻止了他采取这种唐突的行为。他突然后悔这次度假没有将伍钢带出来。伍钢是他的助手兼保镖,如果这个小子在场,他会在一支烟的时间内找到那个女人的可靠线索,并且在转眼之间就会把她带到他的面前。是的,伍钢的这种本领不容置疑,不论是朋友、仇人、或者匆匆的过客,只要洪于说要见到对方,就算对方埋在地下伍钢也会掘地三尺把那人拎出来。
洪于这次只身出来度假,完全是在一个失眠之夜后的偶然决定。那一夜,他老是看见一个死去的男人。那男人面色红润,但这种红润显然是殡仪馆的化妆师涂抹出来的,因为他露在衣服外的脖劲和双手是那样苍白。死者是洪于在商界的小兄弟,20多年前,他们曾合伙做过半年的药材生意,为赚到一点小钱而欣喜若狂。如今,这位小兄弟在他自己的公司大楼里撒手归西,留下上亿元的资产不论他如何割舍不下也再已无法打理了。据说他突发脑溢血之前正在审看一份合同,突然感到头痛难忍,就在女秘书给他倒水来的瞬间,他头一歪便伏在办公桌上再也无法叫醒了。
本来,洪于对生生死死是自认为可以超然视之的,但这种超然实在是因为人总认为死亡离自己尚远的原因。人们本能地回避对这种必然结果的考虑,因为这是世界上惟一一件无法考虑的事情。在这个小兄弟死前的两天,洪于刚好过了自己的50岁生日,遵照民间对男人生日“做9不做10”的习俗,他只举办了一个小小的家宴,有家人和公司的几个核心人物参加。席间,他对年轻的妻子问道:“我老了吗?”妻子温柔地一笑,那神态完全就是对他的强壮与活力的赞赏。他的妻子今年才24岁,做过空姐的她具有世间罕见的温柔,不只是和他相处时是这样,就是她独自看着窗外时,那种温柔的神情也是浓浓的,这只能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东西。妻子的温柔助长了洪于的强壮感,可当天晚上左胸一点隐隐地发痛使他对这颗已跳了50年的心藏产生了耽忧。两天后听到了他那个商界小兄弟的死讯。小兄弟也才46岁,怎么说走就走了?他开始失眠,平生第一次听见了死亡的扑翅声。
突然很想独自出去走走。一个人,除了自己的影子之外不要任何人陪同,去世界上某个安静的地方呆呆,山中,或者海边。洪于不明白何以产生这个强烈的念头。多少年来,他已习惯了活在由人网织成的社会关系之中,即使周末到郊外去钓鱼,他出行的人马驶在公路上也是一个豪华车队的阵容。而这次,他决定独自出行,除了妻子知道他是想出去休养休养之外,集团公司上下的人都认为董事长此次出去定是有重大且保密的商务活动。洪于的集团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共有12家独资或控股的公司,其业务横跨房地产、金融、旅游、交通运输、餐饮娱乐、美容健身、电器生产、商贸等多个领域。近来,除了房地产公司面临银行还贷高峰外,其他各公司都没有让他特别操心的事。这样,他第一次独自出了门,从内地直飞海边。在这里享受了20年来都未有过的对人生淡淡的惆怅之后,一个神秘女人留住了他离开这里的脚步。
餐厅里的客人已稀疏下来,晚餐时间已过,看来那神秘女人不会在这里出现了。洪于在送来的帐单上签了字以后,从餐桌旁站起来,再次环视了一下周围,才慢慢踱出了餐厅。
走廊上铺着深红色的地毯,一双白色的高跟鞋迎面走来。洪于抬起头,酒店的大堂副理刘小姐已站在他的面前。“洪先生,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助吗?”刘小姐礼貌地问道。
洪于心里格登一下,这家以服务细微著称的酒店,对他的心神不定一定也注意到了。
“没什么。”洪于笑了笑说道。
洪于突然下了决心,鼓足勇气地说道:“不过,如果方便的话,请代我查一下一个客人的房号,是一个20多岁的小姐,今天上午10点住进这里的,我感觉这个人我好像认识。”
“好的,”刘小姐爽快地答道,“待一会儿我打电话到你房间。”
洪于住的套房在这酒店的五楼,也是顶层,有由保安守卫的专用电梯直达。一般人将这里称为总统套房,但洪于认为这只是酒店宣传,他不相信真有什么总统住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