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你怎么知道?”
“唉,你也太低估我啦。我怎么会不知道?毕竟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呀!唉,就像他的妈妈一样。”
银荷听着詹玛修女和玛利亚阿姨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眼角渐渐湿润了。一种温柔的感动,静悄悄地涌上心头。她终于能体会到,安德烈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了。她也终于能明白,为什么到了这里,安德烈会笑得那样灿烂。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爱他、体谅他的人,如果让他们看出自己难过,不就等于让他们也难过吗?
教堂大厅。正在祈祷的彼得神父一听安德烈说要去意大利教会学校留学时,一下子转过身,紧紧盯着安德烈。虽然彼得神父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是他并没有想到,这一天还是这么早就来到了。彼得神父是看着安德烈长大的,多少个日日夜夜,和他一起走了过来。然而,忽然间面对这样的离别,他还是很舍不得。他愣了一下,然后问道:“你告诉姐姐了么?”
“不想告诉,我想一个人走。不想给任何人带来负担,更不想让别人厌烦。”
“对你妈妈来说,你并不是负担,更谈不上什么让人厌烦。只是……”
“那干吗还要抛弃我?……我问你,干吗还要扔掉我不管!?我……从今往后,再也不想被抛弃了,所以我不想再见她了……”
安德烈嘴上逞着强,泪水却直往眼睛涌。面对神父体贴而慈祥的目光,安德烈再也不愿伪装,任泪水肆意流了下来。
“舅舅,求你了,求你让我走吧。求你了,舅舅。我不想再待下去了,我实在没有办法再待下去了。我只想离开,好不好?舅舅,求你了,我去意大利,我要在那里入会,好不好?求你了,送我走,好不好?”
银荷端着果盘进来,正好听见安德烈的低声哀求。她愣住了,全身都失去了力气,“砰”地一声,玻璃果盘掉到了地上,碎了。银荷下意识地去捡,心思却不在这里,划破了手指,鲜血一滴滴地滴了出来。可是银荷一点都不觉得疼,因为,比这疼上千倍万倍的是她的心。银荷大脑一片空白,身体轻飘飘的,大脑嗡嗡作响,只是在想着安德烈要离开的话。
彼得神父和安德烈被破碎声惊得回过头,齐声惊呼起来。可是,银荷只是愤愤地望了安德烈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一转身跑出了教堂。
安德烈看到银荷孤单地坐在长椅子上,心里不由得一酸。想到自己离开的话,就只剩下银荷一个人生活,安德烈心里就感到万分难过。可是……这里的一切,都让安德烈触景生情。安德烈看到银荷依然凝结着血滴的手指,心疼地握住,然后轻轻放在唇边,却被银荷愤愤地甩开。
“为什么?为什么说走就走?就不能为了我留下来?”
“难道连你都不理解我吗?”
“要我怎么理解你?难道要我可怜你?难道要我对你说,你死去的妈妈原来没死,这是一种悲哀?宇振,其实,我好羡慕你。真的,好羡慕,不管怎么样,你的妈妈没有死,她还 活着,你最亲近的人还活着,可是我呢?……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快乐,我也会一样难过!我只为你活着,难道这对你一点都不重要?难道我对你……我对你一点都不重要?”
银荷从颈处掏出十字架项链,抽泣着说道:
“还你!这本来就是你妈妈的东西,是你父母的东西!从前,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当我知道这点。可是现在……它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留着也没用,还是还你吧,你愿意给谁就给谁,随便!”
安德烈就坐在门前,哦不,就坐在自己面前。在一家古风古色的餐厅里,敬银又一次和安德烈相对而坐。柔和的灯光笼罩着整个大厅,音乐隐隐传来,久远而又熟悉。敬银先点了饭菜,然后开始凝视安德烈,可是他却故意逃避自己的眼神,敬银的内心隐隐作痛。前不久,银荷专门来告诉自己说,安德烈坚持要去意大利教会学校留学,并已决意在那里入会。虽然这个结果并不出乎敬银的预料,然而,当她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心痛。谁都明白,这样一个决定究竟意味着什么。从前,纵有千般借口逃避和安德烈直接面对,到如今,也是该坦白的时候了。如果就那样不明不白地让他离开,也许这一生都没有化解的机会了。于是,敬银下定决心和安德烈见面,并向自己的儿子坦白这些年来自己对他的思念之情。自己来之前,曾答应过银荷,尽量留住安德烈,不让他去意大利。可是,那可能么?对这点,敬银真的没什么信心。
“当年,我是不得已,才把你托付给你姑妈,因为我不能把你带到法庭上,而且,我也不愿意为了你,和你姑妈闹翻……当时,你爸爸不幸去世,我几乎没有勇气再继续活下去,可是后来……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你留在身边……安德烈,妈妈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一刻都没忘过……孩子,能不能原谅妈妈,我这个不称职的妈妈?……”
说到这里,敬银早已泣不成声。多年来,隐藏在心中的痛楚和泪水,还有那些不能与人言明的爱,此刻,再也没有遮拦,尽情地倾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