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立寒
也许,真是要到失去,才会了解,曾经拥有的是多么的可贵,光明如此,天瑶也是如此……
这几日,我几乎每晚都遇到梦到天瑶,笑靥如花,蹙眉低语,垂头凝思……她的每一个神情,都在梦里一一呈现。
走进竹林,竹叶的清香让我想起了圣姑,圣姑对天瑶虽然很疼爱,对她的教导也很严厉,尤其是圣姑的医术,似乎要将自己的一切,全部给天瑶。
若是圣姑知道天瑶已不在人世,她如此受得了这等打击?!
我该如何面对圣姑?
不,我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圣姑。
父王为圣姑建了“青清雅筑”,为她建了竹园,其实,我很明白父王对圣姑的心意,因为我比谁都了解这种想爱,却不敢爱的痛苦。
从宇聪对我坦白天瑶的感情以后,我便“小心地”与天瑶保持着距离,我又变得郁郁寡欢了。
我将自己关在房里,或是整天留连在府外,去天龙寺听枯木禅师讲佛经,与僧众一起练武,再者就是呆在马厩里,父王有一匹叫“追云”的战马,高大壮硕,极通灵性,我心绪不宁的时候,总爱骑着它,在野外跑一跑,出一身汗,让身体的疲累去平复不安的情绪。
那一天,我正在马厩给追云洗澡,我拿着刷子,刷着马背。
“立寒哥。”
身后响起了天瑶的声音,我微微一愣,没有回头,含糊地“嗯”了一声,继续更用力地在追云的背上刷。
“立寒哥,你怎么啦,”天瑶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你这几天都躲着我似的。”
“没有。”我粗声地说。
“是我做错了什么事么?”她更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我提高了声音。走过去,推开她,提起她身后那木桶,将木桶里的水,猛地泼在追云身上。
追云抬起前蹄,长嘶一声。
“立寒哥……”她忍耐地喊。
我转过身,面对她,打断她的说话:
“你走啊,我不想看到你,你走!”
她怔住了,张口结舌地望着我,眼睛涨红了,憋着气问:
“你到底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走!离我远一点……”
“立寒哥,你就那么讨厌我么?”她惊愕地盯着我。
我瞪视着她,那美丽的脸满是疑惑,明亮的眸子里蕴着泪水,我只觉得自己快要被融化了,我甩甩头,跃上马背,疾驰逃去。
哦,天瑶,请你离我远远的……
后来的几日,我索性搬去了天龙寺。
天龙寺的生活简单平静,虽然见不到天瑶,听着晨钟暮鼓,倒让心镜一片宁静。
枯木禅师讲佛说法,让我有些领悟。
大理段家,与天龙寺渊源极深,大理皇帝掸位之后,也有到天龙寺出家为僧的惯例。
枯木禅师在天龙寺地位很高,是段氏族人,也是我的长辈。
这日,与枯木禅师弈棋。
枯木禅师的武学修为已经登峰造极,佛法无边,这棋艺也无人能及。
不一会儿,我便只有防守之力。
“立寒,老纳见你近日无精打采,似乎与前些日子大为不同,可是近日有忧心之事?”枯木禅师沉声说。
“大师,立寒认输了!”
“这弈棋虽是头智之戏,却也看得出对方的心意,老纳是从小见你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孩子,老纳很清楚,你虽性情孤傲,却也是坚强不屈,何以今日会弃子认输?”枯木禅师笑了笑说。
“不瞒大师,立寒今日重重心事,无心弈棋。”我无奈地说,“立寒到天龙寺,听佛法,想净去我心中的妄念。”
“不,自你入寺以来就是心事重重的,依老纳看,你不是来听法的,而是来避难的。”枯木禅师挼了挼胡须,缓缓地道:“很多人都认为是佛门清净便是入空镜,断妄念,其实,断绝妄念,本来就是一种执着的妄念!”
“立寒不明!”
“念头是生生不绝的,仿佛像是大海的浪花一样,你如何能够断绝得尽呢?你要是真断绝念头,那就是入了魔界。即使你觉得自己已经了断了干净了,那只不过是把海水排空,空守着枯烂的海底,又有何意义呢?禅,并不是让你身如槁木,心如死灰,而是让你得到大自在。”
“段公子!”
玲珑姑娘的叫声打断了我的回忆。
这些时日来的相处,她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我很感激,但是我知道,我极有可能不能重见光明,不过,不能再见到天瑶,瞎与不瞎对我来讲都不再重要。
忽觉心口一痛,身子一斜,我袖中的玉笛滑落在地,我在地上摸索着。
玲珑走过来,将玉笛交回到我手里。
我紧紧地握着玉笛,蜷缩着。这几日,心口的疼痛发作得越来越密了。
“你走!”我喊,“我只想一人呆着,就是死,我也想要安安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