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立寒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客栈里,本已是失望到极点的我,听到杜众说,他也见到了天瑶,这么说,并不是我眼花,天瑶真的在金城。
我只感到,我的心迅速狂跳起来。
天瑶,天瑶,天瑶……
“小王爷,您轻点,杜众这身老骨头都快被你摇得散了架了……”
“哦,对不起,杜众,我只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我有些语无伦次,“杜众,我……”我的声音也跟着发起抖来。
“我明白,我明白,”杜众一叠声地说,“大概在平南王府,也只有老奴最了解小王爷的心思,也只有老奴最明白您的苦。”
我从小的衣食起居,都有杜众一手操持,对我来说,他并不是奴才,而是半个父亲。
我是大理平南王爷的独子,平南王是大理世袭的爵位,出任者定是当今大理帝的亲兄弟,握着大理兵权,担负着整个大理国的安危,所以,父王终日与皇帝伯父忙于国事,对我疏于照顾。
从我记事起,母亲就终日躺在床上,据说,母亲生下我不久,就生了一场怪病,从此不能下床。
可也正是因为母亲的病,天瑶与圣姑才住进了平南王府。
那一年夏天,父王带着我出使中原朝廷,在回大理的途中,马车被一个小女孩拦住了去路。
“求求你,给我点清水。”她额上满是汗水,双眼焦灼。
我当时在想,她大概是口渴得紧吧。
“杜众,给她一壶水。”父王吩咐道。
“是,王爷!”杜众递了给她。
她一接过水壶,甚至还未来得及道谢,便向前奔去,原来,在不远处,躺着个约三十岁的青衣女子,双眼紧闭,脸色煞白。
她倒出水壶里的水将丝巾浸湿,一边为青衣女子擦拭脸颊,一边从自己袖中掏出一颗药丸,塞进青衣女子嘴里,将水壶剩下的水细心地喂进她嘴里,药丸服下之后,青衣女子渐渐苏醒了,脸色也红润起来。
“姨婆,你可醒了,可把我吓坏了。”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终于露出笑容。
“还好,你及时找到清水,给姨婆服下‘清源丹’,姨婆没事了,放心吧。”
女孩收起水壶,递还给杜众,朝父王施了一礼,“刚才事出紧急,不及道谢,多谢老爷相助。”
她就是天瑶,那一年,她十一岁,我十三岁。
“举手之劳,小姑娘不必言谢。”父王答。
“敢问老爷,府上是否有久卧床塌的病人?”青衣女子问。
那青衣女子柳眉丹凤,看起来高贵端庄。
她这样一问,让父王很是惊异。
“姑娘何以得知?”父王问。
“老爷手上有很重的丹参、川芎药味,丹参养血活血,川芎活血祛瘀,若非长期卧床人,不需要长期服食这两味药,况且,份量如此之重,我敢断言,此人必是卧床十年以上。我看老爷贵不可言,伺侯病人的事自是不必让老爷动手,可老爷手上仍沾有药味,可见病者是老爷至亲之人吧。”
就因为她这句话,父王将她请进了府里,替娘治病,而且娘经她诊治也的确有了不小的起色。
青衣女子医术高明,仿佛是世外高人,她总有那么股仙风侠骨的味道,两年后,她为皇帝伯父治好了多年来的头眩顽疾而被封为大理国圣姑。
后来我才知道,圣姑早年因为炼丹受伤,落下病根,自古大夫均是能医不自医,犯病时,要服一种她自炼的名为“清源丹”的药丸,那种药丸需用清水送服,若不能及时服用,性命堪虞。
圣姑之所以入王府诊治母亲,也是报答父王的施水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