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白天还是夜晚,我都冷得发抖,外面阳光灼热,我却要躲在鸳鸯锦被下,裹紧了,才止得住自己不再簌簌发抖。一对一对鸳鸯在锦被上游移,常在我泪水模糊中游出了被面,鲜活在我的眼中。当初绣上的,一针一线,一丝一缕,都是甜蜜;现在看到的,一寸一段,一点一滴,都是心伤!
我冷,我不再看木棉,我站起身,要回屋里去。
回过了头,脚步便生生阻住。
娘的目光,沉郁的,迷惑的,沧桑的,就停留在我的脸上。
我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了多久?我竟然不知道。
娘,女儿不孝,女儿只记得自己的忧伤,竟然一次一次将你遗忘!
娘,女儿的心情,又影响了你,是吗?
我忘了冷,是的,看见娘的时候,我会忘记一些事情,比如孔三,比如那个纠缠我五百年的爱字。娘为我放弃的太多,娘为我,担着的心思太多,我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再无视那样的目光?
我扶住娘,娘的手是冰冷的,大热的天,娘,莫非,你竟然和我一样。这一份冷,可是从身到心么??
娘轻轻握住我的手,慢慢用力,越抓越紧,我轻轻地叫:“娘!”她嘴唇蠕动了一下,没有出声,手却慢慢放松了,她冰冷的手,抬了起来,停留在我的额头,一点一点地移,像对着一个易碎的瓷器,那样的细致小心。只有我知道,娘此时,心绪在远方。
娘看着我,轻轻地说:“海棠,我看见你爹了!”
我无言,娘的眼前时常出现幻觉,我知道,娘终是思念成疾。她会在夜里一声声叫着爹爹的名字醒来;她会对着烛光,痴痴地诉说着自己的心情和愧悔,就像对着爹爹一样;她会对着我,忽然就神思远离,然后,说一些语无伦次又忧伤哀泣的话;她会忽然在笑脸尚未在脸上成形的时候,换成一声长长的叹!
情之一字,伤人如此,我除了陪同长叹,还能说什么?
娘轻轻掠开我额头的发,看着我的眼睛,慢慢地说:“海棠,娘给你讲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