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良人
看见我走出门来,封朝元微微一笑,温声问:“姑娘,你的花线用完了?”
唉,孔三,如果是你,即使经过几世轮回,即使喝过孟婆婆的汤,你也不应将我忘记得这么干净。你总是一脸温醇的笑,是不是你对所有的人,都是同样的笑,只因为,她们都是你的主顾?可是,如果你不是孔三,为何你有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眼神,分明与我相识了几生几世;这样的眼神,分明曾在我的梦中出现;这样的眼神,让我感觉如此熟悉,因了这份熟悉,让我心旌摇荡,不能自已。
我不懂,我不懂。
封朝元看我的眼神,温淳柔和,总让我感觉异样温暖。心中存着这一念想,再看他时,即使他尖脸难看,即使他身材矮小,即使他只是一个走街串户的货郎,并不影响我心中孔三的形象。
我有三千多年的感知,不是凡俗的势利,知道样貌不过表象,或者正是上天考验我对孔三情意是否深挚,而以表相惑我。
因娘的病,我延医抓药,拋头露面日子多了,市井街坊都听闻我的名字,我与娘住的小屋前时常围拢觑觎我姿容的小人。几家少年子弟托了人过来提亲,媒娘娄氏每天都会踏入我的家门,鼓动着如簧之舌游说,无非是李家公子有钱,张家公子有貌,王家公子文采好,不厌其烦!娘轻叹道:“我们的安生日子不多了。”
是的,我们的安生日子不多了,除非我现在可以找到自己的良人,嫁与孔三,我就不用去勤拂拭那沾在我素色衣裙上的贪婪目光。
我不明白。这俗世凡尘,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纷扰。我只是一个人,不是一株海棠,为什么,也会一样有那蜂蝶来相侵,一样不得安生?这绝丽的姿容,对我来说,竟然是困扰,而非幸事。
蝶儿说:“姐姐,不管以后,你会遭遇什么,请记住,这都是你的宿命!”那么,现在不得安宁,竟然也是我的宿命?
风神说过:“拔开云雾,便可见明月。不论什么样的迷雾,总不可能永远遮住月亮的。”将前事细细搜寻,这云雾遮掩的,除了封朝元,也再无二人了。
我不敢确定封朝元就是孔三,但是,我已无选择了。我只能一赌,赌的是我的一生。
后来得知,封朝元还有一个弟弟,叫封朝阳。他与他弟弟相差了八岁,两人自幼孤苦,双亲早亡,是他既当哥又当爹地养大封朝阳的。
这样的人品,让我心中本有的顾虑也烟消云散;这样的人品,才是那深情敦厚的孔三所具备的。
封朝元,你就是我等待了五百年的良人,是吗?
娘的身子虽然弱,病终是好了。暖阳从窗口照进房间,整个屋子都在这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明畅亮堂,娘帮我理着花线,嘴角含笑。这样的日子,温暖明丽,娘的心情也不错。她已慢慢淡了那段悲情,慢慢从爹爹死的悲痛中恢复过来了吧。
68、情归
我看着娘的脸,她的唇虽然还是苍白的,眼睛却是明亮的。当心中的悲痛淡去时,应该是一种无为的清宁,是静水无波的古井,什么事都能看淡了吧!是吗?娘,你现在,心中是不是一片宁静,没有什么事情会让你再大喜大悲吧?
娘,如果我告诉你,我要嫁的,不是身家万贯的富家公子,不是风度翩翩的青年俊彦,不是才高八斗的饱学仕子,不是器宇轩昂的豪侠义士,只不过,只不过是一个走乡串街卖花线的货郎,而且,他不是风度翩翩,不是气宇轩昂,没有身家万贯,没有才高八斗,你会接受吗?你会不会认为,女儿疯了??
娘微笑看着神思恍惚的我,轻轻地问:“海棠,看你神不守舍的,在想什么呢?”
看着娘的笑颜,我心里宁定了一些,这件事,终归是要让娘知道的,我嫣然一笑:“娘,那媒婆来扰过娘好多回了吧!”
娘点点头,有些奇怪地看我:“怎么了?终不成,在这些人之中,有你中意的男子?”陋室窄小,每次媒婆过来,我虽然避在外屋,但一字一句,又怎会不入我的耳,娘自然知道。只是娘一定想不到,那个她与爹爹都看好的宋明达公子尚且入不了我的眼,会有哪一个男子让我目光垂顾。
我轻轻摆弄衣角,含羞低头而笑。
娘的脸上漫过一丝笑意,笑意后面掩着一丝惊奇,她说:“那么,告诉娘,你中意的是谁呢?”
我斟酌着,一字一字地说:“我中意的,是那个卖花线的货郎封朝元!”
“你,你中意他?”娘的语音,带着犹疑和不确定。
“是的,女儿要嫁给他!”我的声音,无比的坚定。
一言出口,我看见娘身子一颤,手中的花线掉了一地。她弯腰去捡,手颤抖得厉害!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娘,忘记了帮她去捡拾那些花线。我知道,娘有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毕竟对娘来说,需要时间消化这个讯息。娘虽然并不庸俗,或者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