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身的位置,也正是他曾经生活过的扬州城。
远处,隆隆战鼓声隐约传来,一声声响彻天地的喊杀声和火炮的轰鸣声,更是不绝于耳。
裴负激灵打了一个寒蝉:扬州十日!
这是弘光元年,亦顺治二年的四月二十四日,也就是扬州保卫战的最后一天发生的景象。
刹那时,一段尘封在裴负记忆中的陈年往事渐渐在他脑海中升起。这段往事,裴负甚至不愿意去想起。而且,也没有和任何人谈论过这件事情,即使是他的师父明松,裴负也从未谈起过。
他立刻拔脚狂奔,沿着朱雀大道向城门跑去。
此时,城外的战斗已经结束,清兵在久攻不下后,偃旗息鼓,退回本阵。裴负沿着被鲜血浸染的马道走上城头,一眼就看见了靠在墙边,一身血污的自己,正怀抱一把钢刀,呼呼大睡。
只是片刻的光景,他已然睡得格外香甜。
“起来-!”
裴负上前想要去把自己唤醒。可是当他的手碰触到在自己时,手掌却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他一下子明白了!
现在的裴负,只不过是一个魂魄,他只能冷冷的旁观当年所发生的种种,却无力阻止。
一种绝望在他心头升起,裴负仰天长啸一声,怒吼道:“不,我不要看……我不要想起来!”
但是,一切依旧在继续,依照着裴负记忆中的景象,继续。
……
天色渐晚,城外的清兵没有再次向扬州城发动进攻。
这也是自扬州保卫战以后,最为安静的一个夜晚。只是,这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当午夜刚过,一声震耳欲聋的火炮声响将扬州城从熟睡中惊醒过来。
裴负看到熟睡的自己一骨碌爬了起来,趴在城垛口,向远处眺望。
城外清兵大营中火光冲天,人喊马嘶声接连不断的从远处传入扬州城内。守城的士兵们交头接耳,一个个露出的兴奋、快乐的笑容。
但是裴负却闭上了眼睛!
城外的喊杀声持续了大约两个时辰左右,当黎明即将到来之际,扬州城外的旷野中传来马蹄声响。
一队战骑风驰电掣般来到扬州城下,就着城头的火光,隐约可以看清楚那帅字旌旗之上的一行大字:宁南侯左!
“是宁南侯,是宁南侯的援兵来了!”
手扒城垛口向外张望的小裴负兴奋的大声叫喊道:“快看,我们的援兵来了,那是宁南侯的人马!”
而一旁观看的裴负却痛苦的闭着眼睛,面容痛苦扭曲。
他低声呢喃道:“不,那不是援兵!”
可是他的话语,却没有人可以听见。裴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裴负,兴高采烈的冲下城头,紧跟着,城门大开,那一队冒充援兵的清兵八旗精锐,哗啦啦冲进了扬州城内,迅速将城门占领。
霎时间,漆黑的旷野中灯火通明,数不尽的清兵如同潮水般涌入了扬州城。
……
“不-!”
裴负怒吼道,“那不是我的错,那不是我的错!”
弘光元年四月二十五日,旷日持久的扬州保卫战终于结束,取而代之的,是一场残酷的屠杀。
而造成这场屠杀,打开扬州城门,放清兵入城的,正是当年只有十六岁的裴负!
裴负泪流满面,他跪倒在地上,痛苦的吼叫着。
那吼叫声,犹如受伤野兽的嘶嚎,那尘封已久的往事在刹那间如潮水般涌来,无尽的愧疚和悔恨,令裴负事隔多年以后,依旧无法原谅自己。
他甚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回到了断龙崖的丛林中,跪倒在那宽阔的场地内。
在他的对面,一头犹如羚羊一般大小的野兽,正瞪着一双蓝汪汪的眼睛看着跪地痛哭不止的他。
这野兽的额头上,有一只蓝色的犄角。
一圈圈水蓝色的纹路在犄角上缠绕,散发出极为纯净的蓝色光亮。
裴负突然抬起头来,看着那头野兽,丝毫没有半点恐惧之意。他吼道:“杀死我,杀死我!”
“为什么?”野兽,不,或者用神兽来表示更加妥当,它用裴负可以听懂的语言低声道:“那并不是你的错,对吗?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之下,都有可能做出错误的判断,你当时只有十六岁,对吗?”
“可是……是我害死了督帅,是我害的扬州城血流成河!”
“那又怎样,你们这种生灵,不是最喜欢杀戮和破坏吗?在你们的理论中,不是说杀戮和破坏,等於一个崭新的开始。你的记忆告诉我,你们在潜意识中,都认为这个理论是正确的!”
“不,不是这样!”
“你在撒谎!”
裴负呼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朝着神兽怒吼道:“我没有撒谎……人类并不喜欢杀戮,人类喜欢的是和平!”
“和平?”
神兽不禁咯咯笑了起来,“真的喜欢和平吗?”
裴负很想用他的论点来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