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自从传音石毁了之后,你就什么也没做是吗?”青衣人闲闲地问。
“小的一直在暗中打探……”
青衣人缓缓地回过身,他有双亮若星辰的眼睛:“打探什么?”
魏宗忽然觉得四周空气压力大增,肩头如有千钧重,自己简直就快要窒息了,编好的假话一句都说不出口。他情知不妙,赶紧如捣蒜般磕头:“小的错了,小的这段日子只知享乐,什么也没做,大君饶命!大君……”
大君淡淡地说:“你以为我就真的出不来么?以前我是不想和那些老鼠一样的名门大派纠缠才懒得出来。我把你从一个地痞抬举到九千岁,也可以让你回去做地痞。”他的声音很轻,很淡,但魏宗知道他说的绝对是真的,在他眼里,他简直比一只蚂蚁还不如。虽然这只蚂蚁可以调动很多蚂蚁,但蚂蚁就是蚂蚁。
这么多年,费尽那么多周折,让魏宗网罗那么多人做实验,也没有半点进展,好不容易出了个红叶,不但解开了噬心术,还功力大进,解药在这时与他仅有一步之遥,但在这紧要关头,因元宝打破传音石而失去与魏宗的联络,害他躲在虚拟空间中心似猫抓,最终甘冒奇险,亲自出马,寻找解药秘方。
“天香楼是吗?我倒一直很有兴趣知道红叶是怎么解开噬心术的!”大君脸上浮出一个微笑。
现在正是暮春三月,江南草长,群莺乱飞的时候。一阵带着桃花芳香的春风,正吹过大地,温柔得仿佛象情人的呼吸。绿水在春风中荡起了一圈圈涟猗,一双燕子刚刚从桃花林中飞出来,落在临街楼台的朱红栏杆上,呢喃私语,也不知在说些甚么。
好久了,他记得最后一次到人间是十八年前,那一次是为了赴一次不见不散的死约会,仅仅只在人间待了一夜,而且还不得不东躲西藏,好久没有这样在太阳底下轻轻松松地走路了。大君慢慢地踱过常乐坊的青石长街,两旁的门脸大都朱漆描金,显得富丽堂皇。招牌上的名字也都很绮丽,“倚红院”、“绿珠楼”、“贪欢阁”……入口软绵,妩媚香艳,引人遐思。带着淡淡脂粉味与酒菜香暖风迎面吹过来,吹起了他的薄绸青衫。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轻松得像这燕子一样,轻松得简直就象要飞起来。
白天不是逛妓院的好时候,这是绝大多数寻芳客的常识。越是红牌的姑娘,起来的越是晚,如果你硬要早早地来催起,让姑娘来不及彻底清洗,苦的可就是自己。浣娘照例早起,站在二楼,巡视自己一手建立的王国。 外面已是艳阳高照,天香楼诺大的花厅却幽深清静,零星的阳光从门口摇曳的珍珠帘中溅了进来,落在清雅的花梨木桌椅上,更显得仿若犹在清晨。
珠帘盈盈一晃,进来个青衣人,当值的妈妈立即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大爷请早,今天有兴趣是打茶围还是喝花酒呀?我这里的姑娘个个花容月貌知情识趣,包君满意!”顺溜的销售说词,不卑不亢的笑容,归功于平常的训练有素。浣娘满意地点点头,正欲转身离开,忽然一僵,急急地扑到栏杆前,看了又看,看得眼前一片模糊水汽:“是他,真的是他,居然一点也没老!”
浣娘举着手绢张开嘴,想喊,但又怔怔地放下:喊什么?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人口几何?喊?难道喊三和她爹么?人家未必就记得起来,也未必就愿意当这个便宜爸爸。
一念至此,浣娘双腿忽然发软,软得几乎支撑不起身子,她捏着手绢,撑着栏杆,狠狠地看向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仓惶中只恨眼泪模糊双眼,影影绰绰看不清楚。栏杆上的木头棱子硌着手心,心中仿佛也有一根木头棱子硌着,不疼,只是木木的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