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满脸委屈:“还不是因为你!那天回来,天香楼半个人影都没有,唯一喘气能动的,除了我就是阿黑。这小子也坏得够可以,叫它帮点忙递点东西看看门,它不但要物质贿赂,还要精神享受,不停的缠着我刨根问底,我又没心情陪它哈拉,所以它问什么我答什么,几天下来它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你不谢谢我照顾你,居然还埋怨我!”
三和看着这两个活宝,再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老天生三和是为了荼毒她、折磨她、而后让她说谢谢。
不行,她要奋起反抗命运!
“我不管,这件事是你们惹出来的,你们自己去解决!”三和把请柬扔给元宝。
又一个夜,看起来和以往任何一个美丽的夜晚一样。常乐坊依然车水马龙,街上两排高高地挂着的灯笼,仍旧鲜红,灯笼上“贪欢阁”三个金箔剪成的大字还在闪闪发光。
有时候,某些看似容易折旧的东西,比人新鲜得更久。素馨、红叶都已成昨日风流,风吹雨打的街边灯笼,却红火依旧。
灯笼不停的在夜风中摇晃,闪烁得仿佛暧昧的媚眼,勾引着世上的贪欢之人。元宝站在灯笼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持请柬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布置豪华的大厅里,充满了温暖和欢乐,酒香中混合着上等脂粉的香气,银钱敲击,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世间几乎没有任何一种音乐能比得上。元宝无暇去领略这一切,他刚把请柬交给小厮,小厮就恭恭谨谨地请他到后庭。
后庭景色依旧,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晚风中带着幽雅的花香,元宝跟在小厮身后,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凭什么贪欢阁说请天香楼,他元宝就真的要来?这一次是不是又个陷阱在等待他?
他不是如此鲁莽,如此大意的人,怎麽会做出这种事来呢?是不是他太纵容三和了?
可是他为什麽要如此纵容一个女人呢?这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就算三和不要他来,他也不愿意让三和来涉险。
庭园深深。风吹在树叶上,簌簌的响,衬得庭院更幽静更神秘。小厮带领他走过九曲桥,转过重重山石,来到两栋青砖小屋前。小厮指指其中一栋,暧昧的一笑,提着灯笼走了。
这小屋元宝不但来过,还在窗外偷窥过。元宝记得,以前这间屋子的主人是红叶。现在这间屋子,居然亮着灯火。跳动的昏黄的灯光映着惨白的窗纸,有一种神秘的落寞。
莫非红叶回来了?他是不是已算准了元宝要来,所以在如此深夜里,还在等着他。
元宝还不能确定,现在他只能确定,这周围绝对没有埋伏,也没有陷阱。所以他走了上去。
直走到门外,他才停下来。
他本不必停下来。既已到了这用,到了这种情况,是本可一脚踢开门闯进去。或者先一脚踢开这扇门,再踢开另一扇窗子然后闯进去。
或者象上次一样先用指甲醮些口水,在窗纸上点破月牙小洞,看看情形,再做打算。
别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用这几种法子的。
但元宝不是别的人。他在别人是小人的方面当君子,在别人充君子的方面当小人。
房门是掩着的。他居然轻轻敲了藏门,就像一个君子去拜访他的朋友般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元宝再想敲门的时候,门却忽然开了。
他立刻看到一张美丽而熟悉的脸。
女人的美有很多种。三和的美是清丽的,出尘的;子墨的美是明快的,秀逸的;浣娘的美是成熟的,优雅的。锦绮的美是柔弱的,高贵的;茜春的美是骚媚的、娇艳的。
这女人却不同,她也许没有三和那么清丽,也没有茜春那撩人的风韵,但却美得更空邈,更冷漠。
三和她们的美若是热的,这女人的美就是冷的。冷得像冬夜中的寒月,冷得像寒月下的梅花。
连她的目光都是冷漠的,仿佛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不会吃惊。所以,她看到元宝时也没有吃惊,只是冷淡淡的打量了他两眼。
“你好,花魁!” 元宝笑着打招呼。门内的美人不是别人,正是贪欢阁的台柱子——织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