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柏大浴桶,里面注满高山清泉。
水温不让人觉得凉,也不会让人觉得烫,恰到好处。
玫瑰、栀子、缅桂,米兰、白兰、茉莉在水面上载沉载浮,色彩缤纷艳丽,花香随着温热的水汽蒸腾,更是馥郁甜蜜。
素馨浸泡在这泓温暖芳香的水中,却只觉得脏。这已经是第五桶水了,每次从九千岁那里回来,她都觉得自己浑身都带着粘稠的腥臊味,怎么洗,都是粘,怎么泡,都是脏!
她的手捞起一朵硕大的玫瑰,在温暖的水中浸泡那么久,那冶艳的玫红浓烈得仿佛要从花瓣上滴下来,有着反常的娇艳。纤长如玉的手指,忽然紧紧捏拢,那朵玫瑰霎时被挤压成一团红色的酱汁,一滴滴顺着指缝,落到水面,象一串紫红色的血泪。
“总有一天我要连本带利向你讨回来!”素馨脸上浮现起一个狞笑。那笑容里满满的盛着笃定。
“不好了,不好了,素馨妈妈……”门外有人气喘吁吁的急喊,声音因急切惶恐而显得有些嘶哑。
“嚎什么嚎!喘口气慢慢说!”即使没有穿着衣服,口气仍然威严镇定。
“后院的客人被不知道那里钻出来的大毒虫咬了,个个脸色发绿,口吐白沫,眼见是活不成了!”
“先别伸张,抬到屋里,;再叫人去请二爷,今天看见二爷了没有?”
“二爷一早就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知道了,你先按我的吩咐去办,我马上就过去!”
锦衣华服掩盖一切伤痕,满头珠翠衬起雍容华贵。素馨现在是素馨妈妈,贪欢阁的老鸨从容、优雅、冷静。
她面前放着三具脸色青紫的尸体。
普通人被红叶的毒虫,小小的咬一口,平均只有三弹指的时间来救治。素馨就算光着身子冲出来也来不及。这一点她很清楚。
三个死人,有两个是当朝权贵的儿子、另一个身份是王爷,都是惹不起的主。
但素馨有素馨的法子。
等红叶闻讯回到天香阁时,那几位本已经死得僵硬了的权贵,在素馨和众人的恭送下,正大摇大摆地上各自的华丽车骑。除了目光有点呆滞外,看不出与以前有任何的不同。也许,目光呆滞是因为喝多了酒也说不一定。
“这倒是个好法子,一石二鸟。”红叶非常愉快地说,他目光跟随在天香楼前下马的三人。正午强烈的光线,让他微微眯缝着眼。
素馨只是得意地横了他一眼,媚眼似笑非笑:“雕虫小技而已,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倒是快去后院检查下,为什么虫子会到处乱爬。”
素馨的赶尸障眼法所能维持的时间只有半柱香,距离也不能超出三百米。白日青天地赶着死尸到处乱晃也不好。所以素馨安排他们到天香楼,只要一进天香楼,那他们是死是活可就跟贪欢阁没有半点关系了。不管哪家妓院碰到客人死在院里这种情况,都会有一定的麻烦。素馨相信,天香楼待会的麻烦不会小。
三具丧尸已经跨进了天香楼的门楼,一切似乎都已成定局,红叶放心地转身去后庭。
但是“似乎”并不是“绝对”。有时候“绝对”都不一定可靠,更何况“似乎”。
那三具似乎已经进入天香楼的丧尸突然又一步步地退了出来。象是有什么东西在不紧不慢地一步步逼迫着它们。
“蠢材!活着是酒囊饭袋死了仍然半点用没有!”素馨为之气结。暗中念催动法诀,那几具丧尸又磨磨蹭蹭地向前挪去。
一步、两步、三步,勉强挪了几步之后,他们又僵住不动了。
阳光很强烈,是一种冷清的白色,有着宽阔青石板的长乐坊大道,在这种光线中显得犹如墓道,异常的荒凉空旷。光线投射到呆立的丧尸身上,它们的影子也象是受不了这么压抑的气氛,在主人的脚下蜷成黑黑的一团。
素馨感觉到天香楼内潜伏着一个极端危险的东西,这种想法,忽然使得她心里有了种连她自己都不能解释的冲动。她忽然发觉自己在紧缩,全身上下,每一个部分每寸皮肤都在紧缩。
这是一种棋逢对手想尽力一搏的冲动,一种身体自发处于战备状态的紧缩。
柔媚娇艳的素馨,目光立刻变得如同鹰隼般冷酷尖锐。她注目着那三具丧尸,袖袍无风自动。双手在袖中迅速地舞动法诀手印,操纵尸偶。
几条朱砂符的印记隐隐浮现在丧尸的脑门,它们抬脚起步,想向前走,没想到前面象有一堵无形的气墙,让它们蹬蹬蹬地连退了好几步。
一阵阴风吹过,卷起冲鼻的臭味,是尸臭。素馨使的这种赶尸障眼法,尸体不仅活动自如,而且不惧阳光。寻常人根本看不出端倪。但是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由于扮活人扮得太过仿真,尸体使用过度,很容易腐烂。只消再挨得半个时辰,这几具丧尸就会成为一堆腐朽的臭肉。
不能功亏一篑#贺馨咬牙。
她一步步向那三具尸偶走过去,她要看看在香楼里究竟有什么东西那么厉害,让它们不进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