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青石铺成的宽阔街道,路面平整而洁净。两旁的门脸大都朱漆描金,显得富丽堂皇。招牌上的名字也都很绮丽,“倚红院”、“绿珠楼”、“贪欢阁”……入口软绵,妩媚香艳,引人遐思。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脂粉味与酒菜香。时间已接近正午,这里却有点冷清,仿佛还没有从昨夜的欢宴浓醉中醒来。这里是莺燕聚居地,千红往来巢,万艳同悲处,有名的销金窟,欢乐窝。朝廷赐名:常乐坊,坊间专营妓业。
正午。在妓院里,正午还是早上,大多数人都刚刚才起床。夜里不管多好看的女人,刚起床的时候,都不会太好看的。不管哪种女人,如果自己知道自己样子不太好看,通常都不会让人看见。让不让别人看见是一回事,是不是去看别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天香楼的姑娘们,都趴在自己的窗户上,往下面大堂里看。一大早就带着棺材来逛妓院的人毕竟不是时常都能看得到的。看那千伶百俐的浣娘又能怎么应付。
浣娘知道,有很多的眼睛都在偷偷地在看他。这个月已经是第三回了,她烦,很烦,最近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还是流年不利,尽出些屁事。服务业真的是最难干的一个行业,出钱就是大爷,没出钱的也是大爷(官府和黑道的那两票人马);玩得不爽会找麻烦,玩得太爽也会找麻烦!
眼前的这口棺材就是朱三太爷这个老色鬼,昨天乘老婆回娘家跑出到这里来,一口气叫了两个小姑娘,点着春灯玩双飞燕。欲望强能力弱只能靠春药补强,年岁高身子虚还偏是色中饿痨。只消一夜风流,第二天回去就挂了。这种人不死才怪!
他的两个儿子却不依不饶,抬着棺材来天香楼找茬,硬说是天香楼谋财害命,让老太爷死于非命。这种事情居然还好意思拿着显摆,换成别的人家早悄悄的埋了。看来这朱家也是子孙不争气,家道中落, 欺负她一个女流之辈,想来讹一笔银子。难道她浣娘在这江湖上白混了几十年不成?!
朱家孙辈的两兄弟率领一帮亲族打手,大刺刺地吃着着丫鬟献上的茶点,那口装着朱三太爷的棺材放在花厅正中。
长廊尽头,终于传来一阵轻缓的足音,一位穿得花团锦簇的妇人,用一种非凡雍容优雅的风姿走了过来。
她的年华虽已逝去,但那股专属于绝色的风韵更见成熟。一头首饰珠围翠绕,脸上却未施脂粉,眼角浅浅的皱纹。掩盖不了她的眼睛里那种阳光般明朗的自信。朱家两兄弟正在桌前大嚼桂花糕,看见她忽然变得痴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家里的女人过了三十就邋里邋遢,她们从未想到一个女人在青春消逝后还能保持这种非凡美丽。
“呦,两位大爷今天是唱哪出呀?带了个新鲜玩意来给姑娘们开开眼。棺材,棺材,莫非是俩位大爷又升官发财了不成?”浣娘笑嘻嘻地打趣这几个含着半口桂花糕,忘了吞下的俗汉。
朱二兄弟定定神,想起此来的目的。“你们谋财害命!我爷爷他好端端的来你们这里一趟,回去就咽气了。今天你要不给我个说法,我把你这天香楼给拆了!”
“拆!”“拆!”“少和这臭娘们废话!”旁边的亲族帮衬聒噪。
“那你说我应该给你个什么说法呢?” 浣娘仍是笑嘻嘻地,眼神却渐渐锋利。
“本来按理说,应该一命抵命。但我们好歹是诗礼人家,念在你是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做这下贱营生也实在是不容易。马马虎虎赔个几百两银子,到灵前磕头赔罪,我们就不追究了。要不然,我们告官闹上公堂,肯定是也没你的好果子吃。” 朱二兄弟见浣娘笑得销魂,骨头也轻了三分, 嘴上更是狮子大开口。
浣娘一听怒从心起,脸上仍然带着笑,言辞却锋锐气来:“谋财害命这顶帽子可真够大的,千万别乱扣。请问大爷,那朱三太爷可是死在我这里呢还是死在自己家里!?”
“死在家里,但是是因为到你这里来玩了一夜才死的!”显然早已想好说辞。
“真是笑话!常乐坊的院子天天开门做生意,南来北往销金客,前迎后送,每天招待十六方,如果都过得十年八载老死玻豪了之后都抬回来,那这里早改棺材铺了,还做什么生意。别动不动就说甚么告上公堂,我看你这种道理到公堂上去也不一定讲得通,多半是白挨一顿板子居多。我劝大爷您还是省省心吧!”浣娘可也不是才见世面得雏儿。
“都怪你这里小妖精太妖冶,把他勾引进来,让他一次包两。我家太爷都这么老了,你居然还收他钱眼睁睁看他送命。”振振有词。
麦当劳当年就是输了这点理,结果吃了大亏,卖的东西太香也是罪呀。可惜这道理在天香楼行不通。
“来的都是客。难不成我把客人往外推?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是我们勾引他进来的?就他那急色样还用勾引?我们连赶都赶不走!不过这种事早有惯例,我在太爷开房的时候就请他签下生死契,一切事情后果自负,慢说他是回到家才死的,就算是当常豪在我们姑娘的身上,也与我们毫不相干。要不要我拿给你们看看?”
朱二没想到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