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生三和是为了荼毒她、折磨她、而后让她说谢谢。这个真理如今又一次被验证。
三和第一次这样觉得的时候是在五岁,老妈花重金请来的西席常在酒饱饭足之余对她面露鄙夷之色,课上又动则喝斥 “下九流的根骨”,也难怪那酸丁,谁叫她老娘是天香楼的老鸨,她生来就是老鸨的女儿,妓业的继承人,小小心灵颇受创伤。谁知母亲大人将脸一板:若为娘当日狠心,你不过是一团血肉入马桶还容你如今嘀咕?不谢亲恩的不孝女#烘后一阵风的着人将那腐儒赶了出去,挂出招牌,悬金百两,有才者教,各类人物走马灯的前来,学得她叫苦不迭,偏几个阿姨还说,看,你娘对你多舍得,让她恨不得天天大哭一场。
三和第二次这样觉得五年前,当时十二岁,拜各色奇才老师和环境所赐,那时的她纯把《烈女传》当笑话来看,《女诫》么,权当梦呓好了,凡是信那套的女子,多是脑子进水,要不然著书人怎么会守着活寡郁郁而终呢?在她心目中要以母亲为楷模,学好一切功夫,长大后将天香楼发扬光大,分院开遍大江南北,创下百年基业。可是不知道母亲发了什么疯,硬是听信了个神婆(也就是她现在的师傅子墨)的话,把三和送给她当徒弟,子墨生性高傲,不喜与人交集,待让三和学会了点皮毛就让她代师出马,走州过府请神画符捉鬼,更兼露宿荒郊,堪穴擒尸。硬是把个才离了安乐窝的娇滴滴小女娃操练成老于江湖的半法师。每当三和忍不住口出怨忿,子墨冷冷的横她一眼:你五行不济,四时全阴,命犯孤辰,指背,羊刃逼宫,还偏带流霞,人面相清逸,又过于灵透精乖,更何况,你体有慧珠,心有灵犀,如果不是我,在你慧珠未成气候时,收你为徒,教你自保和修炼之道,你就算是挂满保命神符也自有妖魔鬼怪找上门把你当大馅包子,不谢救命之恩还敢埋怨,罚你今天多画一百道平安符,快去!少年三和意识到这世界真是弱肉强食。
老天生三和是为了荼毒她、折磨她、而后让她说谢谢。这个真理如今又一次被验证。面前锦衣华服满头珠翠的半老徐娘犹自蒙面抽泣,“好了,妈,生意做不下去又不是天塌了,你也不用耽心老来无依勉强去嫁那个开糕饼铺的吝啬鬼,一切我会想办法的,你先洗洗把脸,休息一下,明天我和你一起下山去。”三和看着母亲落了一口气,当年风华绝代的红倌——浣娘,精明干练的风月教头,也敌不过岁月侵蚀,虽然注意保养,脸仍有了风霜之痕,心也逐渐懦怯一遇不顺竟不思良谋,反萌生退意。而且退得如此不堪,谁不知道京师云记糕饼铺的李老板是个为了三个铜钿逼死自己新过门七天新媳妇的老抠,后来有钱又娶一房,却被他日夜逼着干活,连怀孕期间也不能幸免,终于在怀胎七月时在饼房流产而死,据饼房伙计讲,本来当时请大夫还能保住大人一条命,但老李认为没必要花那个冤枉钱。其后打光棍三十年也没有一家愿把女儿嫁给他,花钱买妾,他又嫌肉痛,这样的人居然敢大言不馋跑来向母亲的提亲。换作早年,母亲肯定叫人用扫帚打出去,但是如今,母亲却不得不考虑后路,难道这就是老鸨们的最终归宿?老鸨必将晚景寂寥凄凉,因为淫恶不赦?三和不相信。
“你要出师?”子墨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会了点皮毛就敢出师?”转头又怒斥浣娘,“你当初怎么求我救你女儿一命的?你这样叫她下山,等于让她送死”浣娘唯唯诺诺,赔笑道,“我只是来告诉她,生意做不下去了,为娘恐怕得从良……”
“你从你的良,干她什么事,她身带慧珠可是让人眼红的至宝,如此大刺刺的身居红尘,敢保不出月余准有妖物寻衅!”
三和何等精乖,一见要闹僵,赶紧劝住子墨,“师傅,先喝口茶”子墨接过她递的寒玉盏,只见在晶莹剔透的碧玉衬托下,茶面的热气蒸腾成雪白雾海,云舒云展间,清香扑鼻,轻启丹唇吹开云海,露出清澈茶汤,汤内茶叶皆如翠色松针,根根斜立,随水而舞,一尝之下只觉异香满口,神脑清冽,实在是回味无穷,子墨点头称赞,“不错不错,很花心思。”三和趁机道:“这可是我在茶商黄百万庄上捉鬼的时候专给你收刮的镇庄之宝,极品绿毫,烹茶的水是李府冰窖里的翠山梅花雪, 再加上滇西老坑碧玉盏,我替它取了个名字叫含烟翠,师傅你教了我寻妖捉鬼的本事,这些吃喝享乐的功夫,可是我妈教的,她虽然是奇女子,但终归比不得师傅的女侠本性,遇事找个人商量也是正常的。再说了,师傅有难徒弟责无旁贷,老妈有难,女儿更是应当挺身而出不是?”
“你会做什么?”子墨被徒弟的一杯茶,一顿暗捧弄得芳心大悦,不再疾言厉色,似笑非笑的打趣。
三和撇嘴,“我知道你笑话我,但是别忘了当年娘可是悬金百两,有才者教吗?我不敢说文才武学,书画琴棋,算数韬略,以至医卜星象,奇门五行,无一不会,无一不精!但是这做生意的手段我可是向大风公子学了个十足十。”
“大风公子?”子墨不禁动容,“就是那个昔年富甲天下,猎大风,捕专犁后不知所终的大风公子?他应该早死了呀?”
“反正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