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一路哭着跑过一家茶馆,刘俊卿带着几名三堂会手下正好优哉游哉地从茶馆里出来,他现在比当年当侦缉队长的时候还风光。不过一看到秀秀,脸上的表情立刻就柔和了很多,忙跟上去问,可怎么问,秀秀就是不吭声,只站在街角哭。刘俊卿不耐烦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就不能跟哥说句实话吗?是不是在王家受气了?”
秀秀一听这话,狠狠擦了一把眼泪。刘俊卿明白自己猜对了,顿时火冒三丈:“我去了王家几次,你都不见我。叫你别低三下四当丫环了,你偏不听。现在知道受气了?哥找你那么多回,求着你别干了,求着你出来当小姐,哥养着你,你偏不,你说你……你不犯贱吗?”
一句话刺痛了秀秀的心,她转身就要走,刘俊卿赶紧拉住了她,尽量放软口气:“阿秀,哥不该跟你发火,是哥不对。我知道,我知道你看不起哥这种人渣,哥也知道自己就是个人渣子。可哥是真为你好,哥不想看到你再过那种穷日子啊!”
说到伤心处,他自己先长叹了一声,颓然蹲下了。
“哥这一辈子,反正是完了,混到哪天是哪天吧。可你不一样,哥亏欠你太多,这个世道它亏欠你太多了,哥没别的,就想你能过得好一点,就想你能开开心心,就算哥求求你好不好?你怎么……怎么就不肯给哥一点机会呢……”
刘俊卿捂住了自己的脸,泪水从他的手指缝里流了出来。秀秀看着,想起几次看到哥哥在王家外面等自己、徘徊很久才离开,心里又有些感动,轻轻把手搭在了刘俊卿的肩上,叫了声:“哥!”
这久违的声音令刘俊卿身子一抖,他站起来,正想说什么,突然传来子鹏的声音:“阿秀!”小巷口,满头大汗的子鹏正喘息着,望着秀秀。秀秀把手从哥哥肩膀上缩回来,低下了头。
一时间,几个人谁也没说话。
“你们谈吧!”看看子鹏,再看看妹妹,刘俊卿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转身向巷子外走去,走出巷子口,又闪身往墙角一靠,偷听着妹妹和子鹏的谈话。
“阿秀,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对你发火,我是心里烦,你别生气了。”
“我只是个丫环,少爷骂我两句,我怎么敢生气?”
“阿秀!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是……你知道吗?,我为什么参加军训?因为我不希望自己总是那么软弱,因为我一直很羡慕我的那些同学,毛泽东、蔡和森,还有好多好多我身边的同学,他们都活得那么自由,那么开心,那么敢做敢当。我只是想像他们一样生活,像他们一样坚强,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勇敢起来,能保护我真正想保护的人!可我……可我却怎么也做不好,我是真的好烦好烦啊!”
“少爷要保护的,应该是陶小姐才对。”
“我不想保护什么陶小姐,我也不想别人塞给我一门什么婚事!”
“可少爷跟陶小姐的婚事,已经定好了,老爷太太的话,少爷怎么能不听呢?陶小姐那么漂亮,那么知书识礼,少爷跟她,才是天生的一对。秀秀是个丫环,只希望少爷以后能和陶小姐过得开开心心的,秀秀就高兴了。”
过了好一会,巷子外的墙边刘俊卿还没有听到声音,他探头出去,看到妹妹已经走了,子鹏还呆呆地站在原地,眯起眼睛想了想,心里已经开始酝酿一个计划了。
陶府门外这几天突然多停了几辆马车:院墙边,有两辆人力车等着客人,车夫一个吸着旱烟,一个用草帽盖着头,倚在车上打着盹。旁边不远,还有两三辆车,车夫和几个闲人正围在一起下着象棋。不过,因为大门前是闹市区,常常车来车往,陶家也没有什么人在意。
接连几天都没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门外的车夫好像也不在乎生意的好坏,依然懒洋洋的。这天晚上,淡淡的月光照着,陶会长和女儿闲聊时,突然又说起了陶王两家的婚事:“感情呢,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要说子鹏,虽然是软弱一点,可这也是他的优点,人老实嘛!跟着他,至少让人放心不是?你们又是表兄妹,也不是完全不了解。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可能也听不进去,可这门亲终究是定好的事,爸也不能随便跟王家反悔,你好好想想吧!”
斯咏一听这事情就心烦,也不理睬父亲,沉着脸就出了大门,连管家叫她也不搭理。大门一侧的墙角边,那几辆人力车还停着没动,看到斯咏挥手,那个打着盹的车夫微微掀起草帽,向另一个车夫一勾手指,那个车夫便拉车迎了上去。
“第一师范。”斯咏边说边上了车。
斯咏坐的那辆车走后,打盹的车夫突然掀开草帽坐了起来,刘俊卿一张还算清秀的脸便暴露在了月光里。他手一挥,后面的一个车夫跑上前,拉起他就走。另外几辆人力车也同时跟了上去。
陶会长看到女儿出了客厅,以为她只是去院子里转转就会回来,好半天没听到动静,便问管家小姐去了哪里?管家回答说不知道,叫她也没应,只是听她叫车,好像是去什么师范。陶会长眉头一皱,起身说:“备马车,去第一师范。”
而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