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说道:“您叫我小何吧。”
杨昌济含笑说道:“好吧,小何,这边请。”一时领着何中秀出门去。黎锦熙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看着两个人出门,长吁了口气,向几个老师自嘲说:“当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位和苏格拉底的那位有得一拼。”几个老师都笑起来。
何中秀随杨昌济慢慢穿过回廊,一时来到学校的公示栏前,杨昌济指着上面贴着的一篇文章说:“你帮我看看,这篇文章怎么样?”
何中秀一头雾水,但又不好多问,看那篇标题为《心之力》,署名“毛泽东”的文章上,密密麻麻被加上了一片圈点,圈到后来,竟已无从下笔。文章上方用红笔打上了“100”的分数。后面又重重地添上了“+5”。文章之下是杨昌济长长的批语。
何中秀疑惑地慢慢读这篇文章,越读到后面,脸色越惊异,不自禁地扶住眼镜,又跨前一步,身子几乎已经贴住了公示栏。半晌才抬起头来,说道:“这是你们学生写的文章。”
杨昌济点头一笑。何中秀半晌才吐了口气说:“一个学生,居然有这样深刻的思想,这样严密的逻辑?我也教了这么多年哲学,真是见所未见啊。”
杨昌济手拍着公示栏,肃然说道:“不仅仅是才华。此生的人品、志趣,昌济是最了解的,别的不论,心底无私、光明磊落这八个字,我敢为他拍个胸脯。”
何中秀怔了一怔,忽然回过神来,说:“等等,您是说,这个毛泽东就是二十八画生?”
杨昌济点头肯定。说:“是这样的,几天前刚开学,这位学生对我说,他越来越觉得,所学到的东西,直接从书本上得来的少,倒是向各位先生质疑问难,和同侪学友相互交流中,得到的更多。”
何中秀沉吟说:“嗯,从有字之书中搬学问,不如从无字之书中得真理。”
杨昌济笑起来,说:“得真理也只是第一步,他对我说,修学也好,储能也好,归根结底,是为改造我们的社会,而改造社会,绝不是一个人的事,再大的本事,一个人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他觉得应该扩大自己的交流范围,结交更多的有志青年,他日,方可形成于中国未来有所作用的新的力量。”
何中秀闻言呆了一呆,忽然一击掌,说:“对,这就应该结交同志,公开征友。是不是?”
杨昌济欣然大笑,打开那张启事,说:“您看,‘但求能耐艰苦劳顿,不惜己身而为国家者’,他既以家国天下为己任,自能想人之不敢想,行人之不敢行。区区世俗之见,又岂在他的眼中?”
何中秀低头一笑说:“看来倒是我有俗见了,杨先生,今天是我冒昧了,请您原谅。”
杨昌济微笑说:“这么说,何教务长不打算追究了?”
何中秀含笑说:“我要追究的是心存不良的浪荡子,可不是有这等才华个性的好学生。”
杨昌济会意一笑说:“那这份启事就还给我,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好不好?”
何中秀缓缓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那可不行。”
杨昌济愣了一愣说:“怎么?”
何中秀笑道:“启事还给您,我周南的学生,上哪儿去结交这样特立独行的人才呢?”
杨昌济也笑起来,递过那张启事。何中秀接过来说道:“今天冒昧打扰了,麻烦您代我向黎先生致歉。”
杨昌济笑着答应:“一定,一定。”
何中秀告辞出来,已经是中午时分,阳光越发显得清亮了,便如透明的琥珀一般。何中秀不觉又将那张启事拿在手里细看,“二十八画生者,长沙布衣学子也……但有能耐艰苦劳顿,不惜己身而为国家者,修远求索,上下而欲觅同道者,皆吾之所求也。故曰:愿嘤鸣以求友,敢步将伯之呼。”脸上渐渐露出笑意,一抬头,却见不远处阳光下数株老槐都抽出碧绿的新条,如同清泉淌过的玉石一般。
毛泽东这几天来一直都在一种激动和亢奋之中,周身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他的征友启事在长沙各大中学贴出不过两天,便接到了长郡联合中学一位自号“纵宇一郎”的来信,这人名叫罗章龙,虽然只有19岁,但胆识气魄都超人一等,两个人一见之下,顿时有相见恨晚之感,从周日下午二时一直谈到天黑,还意犹未尽。罗章龙对经济学的领悟颇深,这是毛泽东尚未涉猎的新范畴,因此听得相当仔细,不觉暗自庆幸,如果不是有这次征友,在学校的课本上,他是无法学到这些新知识的。而从罗章龙的谈吐,他也情不自禁地感到,天下之大,无处不是英才,如果这些精英都能同心一力,中国的复兴只在指掌之间。
这日一大早,毛泽东胡乱吃了早饭,便匆忙往爱晚亭赶,他与另一位来信应征的已经约好了在爱晚亭见面。一时过了湘江,直上岳麓山。这天正是周末,但天时还早,山上游人不多,天边一轮红日,自绵延的山岚之间浮出,便在满山碧绿的松涛中抹出一痕胭脂。松风振动,鸟雀相鸣。
出岳麓书院后门,沿石道而上,山路盘折,越往里走,山路越窄,两山夹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