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里到处都是锤子敲打的声音。两座草屋之间的田地里,黄瓜藤爬上了土墙。油腻的碗刷挂在屋檐下轻轻摇摆。从烟囱里冒出的烟活像一头白发,飘向天空。太阳犹如蛋黄般大小,却也散发出炽热的光芒。
连绵不绝的铁锤声戛然而止,接着响起了淬火的声音。篱笆墙围起的铁匠铺里,一位身材魁梧的铁匠正在用心锤打着什么。
一个小女孩从山上跑下来,在铁匠铺里转来转去。这个小女孩八岁左右的年纪,伶俐的面孔上满是稚气。
“爹。”
她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然后笑嘻嘻地张开嘴巴,两颗门牙都掉了。
“爹。”
听到急切的呼唤,铁匠父亲知道是女儿回来了。看到女儿,父亲高兴得几乎把嘴咧到耳根子了。做了八年铁匠的天寿,裸露在外的肩膀还是那么健壮。
“抓到了吗?”
听见父亲问自己,女孩子又露出两颗缺牙笑了。她得意洋洋地说,“抓到了。”
女孩子把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只死去不久还有余温的兔子。
“又是跟那些小家伙……”
“我娘呢?”
这时候,女孩子的母亲已经悄悄地站到了她的身后。天寿闭紧了咧开大笑的嘴巴,重新拿起放在一边的锤子。
看到父亲做起了别的事情,女孩看出情势不妙。回头一看,母亲正冷冰冰地望着自己。
“跟我来!”
明伊严厉地说。女孩向父亲投去求救的目光,但是父亲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只顾埋头敲打烧红的铁。
“干什么呢?我让你跟我来……”
没办法,女孩只好跟在母亲后面,只是仍然不肯放下手中的兔子。明伊进入房间,拿出了鞭子。
“赶快露出小腿!”
女孩好象早就知道是这种结果,于是乖乖地露出小腿,她的小腿上已经伤痕累累了。
“我不是对你说过吗,不许你跟那些男孩子到山上玩!”
犀利的鞭子抽下去,孩子娇嫩的皮肤上立刻添了一道新的伤痕。
“恩成一定要去抓兔子……”
“恩成,不就是进士家的少爷吗?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跟贵族家孩子一起玩吗?”
鞭子再次落在女孩的小腿上,这一下比刚才似乎更用力。更让女孩感到痛苦的,似乎不是鞭打,而是委屈。
“我只想去一趟学堂马上回来,可恩成总是缠着我。”
“又……又去学堂……”
话一出口,女孩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这回算是完了!
“又到学堂跟人家学习了?”
“娘……”
“是不是?”
女孩点了点头,母亲的鞭子同时落下。
“我告诉过你,不许接近学堂半步!”
女孩一直强忍鞭打,到这时终于放声大哭。
“恩……恩成和允……允权他们都上学堂……为什么只有我……为什么只有我不可以上学堂?”
思来想去,女孩还是觉得自己委屈。她哭得那么伤心,竟有些哽咽难言了。
明伊无话可说。孩子哭得这么伤心,她不能坐视不管。明伊消了气,把孩子拉起来,温柔地抱在怀里。
“长今,娘跟你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是的,恩成和允权都是贵族家的少爷,而我是卑贱白丁*(韩国古代社会地位最卑微的阶层)的女儿。”
“对,白丁的子女是不能读书的。”
“这是为什么,娘?”
“因为白丁地位卑微。”
“可是我喜欢读书呀。我比恩成学得更好。”
“那也不行。贵族子弟读书识字,长大做官,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白丁的女儿读书,就会给全家带来灾难。到底要娘说几遍,你才能记住呢?”
说到这里,长今闭上了嘴巴。她的性格里有天寿的遗传成分,非常固执。
“在这个世界上,贵族、中人、良人都有自己的本分,白丁也是。如果白丁模仿贵族,就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明伊也担心过这样的话对一个孩子来说是不是过于残酷了,既然话已出口,索性就说个明白了。女儿好奇心很强,如果不把她唬住,难保她不惹出什么乱子。听完母亲的话,长今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眨着眼睛抬头去看母亲。
“但是,娘,我们不是白丁。”
明伊听了这话,立刻感到毛骨悚然。而长今却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似乎把这件事当成了她炫耀的资本。
“你,你说什么?”
看到母亲脸上血色全无,长今立刻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再说一遍,是谁告诉你竟然说我们不是白丁?”
“爹……是军官……”
真如五雷轰顶一般,明伊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再也没有了平时的温和沉静。
“你从哪儿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