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姐楚小怜动情地描绘着杜十娘与李贾恩爱出栖霞的故事,十一娘听了不住赞叹,泪雨涟涟中多了几许欣慰。不过,经过了施竭无端亡命的如磐风雨,十一娘比以前成熟多了,加上施娘娘几日的教诲,使她对人间的欢笑悲合多了几分理性和清醒。她逐渐从为十娘喜悦的痴情中理出头绪,眉头不禁低沉下来。她眺望了一眼窗外天际处出栖霞的车马古道,思念和担忧一下子涌上心头。
“楚楚姐姐,那李公子,可曾提到是何处借来的银子?”
十一娘的疑问,也骤然使两位只顾在祝福中伤心的姐姐起了疑虑。小怜眨眨大眼睛,她显然还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还从来没有问过,听鸨儿家的说,好象李公子来时,提到过城南大户孙槲孙员外,而十娘告诉我们,是他李布政的公公为儿子施舍的银子,娶她成亲,只是李公子大考在即,他们暂搁了名分,十娘只便陪着相公去临安,因不得回乡见高堂,算不得成亲,待日后金榜高中时,一并回阜省亲,补拜了天地便是!”
十一娘仍不解其疑,便接着道:
“好开明的李布政!十娘姐姐未免偏信,据我所知,当初施夫人曾经登门向李布政提亲,都被挡了去,声言要是他家公子娶了名妓十娘,便不认得李贾这不肖的儿子,为此李公子还疯癫了一阵,后来拿了施夫人的五十两银子,说是去栖霞游学了,怎的,他那迂腐布政老太公会突然开窍,赏给这对恩爱鸟五百银子,还不过门相看媳妇,这其中……”
“你是说,李贾的银子是……”
二位姐姐也瞪大眼睛,她们做梦也不会想,十娘的挚爱郎君会在赎金上出什么问题。
“现在还不好说,再有,李公子与孙槲本无故交,也无任何瓜葛,萍水相逢,为何会与他相识,那财主兄弟是江南有名的蛇蝎,放高利贷害惨过多少贫苦家庭,说不定,李贾的银子是孙槲高利贷借来的,要是那样,后果就严重了。”
榕歌儿却有些不解,说道:
“妹妹,那孙槲也非呆傻之人,放高利贷是要有抵押的,李贾身无分文,居无片瓦,他如何会借钱给一个穷公子,我看,说不定真是李贾的老太公给的银子!”
“是啊,榕姐姐说得对啊!看李贾那般神气,就连鸨儿都被他唬得失了底气,一定是自家的银子,才会有如此气魄。”
楚楚赞同三姐的推断。十一娘也觉得事情蹊跷,可无论如何,她不太相信李贾真的从家里拿来的银子,她摇了摇头,希望那一切都是真的。十娘现在像一团破晓的流云,正在去临安的海棠路上,做着新娘子幸福的美梦,她多么希望苦命的姐姐,能从此平安幸福一生。可是,往事中一幕幕罪恶的故事,让十一娘加倍警惕,她不能再让潜在的憾事发生。
想到这里,她拉住楚楚姐姐的手,深情地叹道:
“姐姐,我们中只有你见过世面,当初一个人女伴男装去过京城临安,我担心是李贾得来了不义之财,才这么急急地带着十娘走了,所以,妹妹请你,再去一次临安,一则打听十娘姐姐和李公子的下落,把我这些年挣得的银两和财宝带去,万一他们有个闪失,或许可以备燃眉之急;二则,深秋便是牡丹花会,天子御笔点花,将有天下牡丹齐聚京都夺魁。我夫君在栖霞遇害,种的牡丹虞姬艳早已失窃,说不定贼人会带去临安求财,姐姐可否为妹妹打听线索,如果能觅到杀人凶犯的踪迹,妹妹会穷毕生之薄力,为施竭夫君报仇!只要此案能够昭雪,施竭就是九泉之下有知,也会报答姐姐!……”
十一娘说到伤心处,不禁又垂下泪来。楚楚赶快将十一娘搂在怀里,亲昵地说:
“好妹妹,姐姐去出行,岂不比在这人肉磨房里,被淫汉子们耍弄要好,一举能救得两位妹妹,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会不辞劳苦,只是,我走之后,那鸨儿定会将挣银子的苦差加在你们姐妹头上,姐姐是与心不忍!…”
“楚楚,你放心去吧,妹妹就是被妍成肉粉,戳成淫泥,也会抗起姐姐做台的活儿,不就是多接几个烂毛笋的男人吗,妹妹心都死了,还在乎被淫夫莽汉捣成肉花吗?”
十一娘咬了咬牙,坚定地说道。
榕歌儿也鼓励楚楚道:
“你自管放心去,姐姐也不会让鸨儿敲你竹杠的,姐姐还有几分颜色,那些找你的嫖客们,姐姐也都认识,多陪那些淫棍们过几次宵堂便是。只是妹妹要多加小心,钱财还是少带为好,路上强人出没,你一个女孩儿家恐多不便。不如这样……”
榕歌儿目光突然一亮,目光中充满感情,又有些神秘地说道:
“我与那栖霞衙门里的狼督头,有过几次交往,看他似乎对我也有几分好感,今天,姐姐就带点薄礼,求督头派两个去京押送公文的解差,陪同女伴男装的楚楚一同去临安,他公私两不误,这样我们也就放心了。”
“狼督头?”
十一娘头一次听榕歌儿说起这个人,而且眼下,施夫人就被他关在大牢里。如果能有这层关系,施夫人不就有了照应吗!十一娘自栖霞山回来,第一次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