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失敬,失敬!”
未到大堂,就见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官人从楼上下来,手中摇着把檀香木坠玛瑙的扇子,只见此人头戴鹦哥绿公子巾,足下花氅的官靴,藏蓝缎的锦袍,宽松玉丝带,面似银盆,细眉雉目,三绺须髯,再看随侍的那些佐童小使、春女丫鬟,都是穿绸戴锦,一派大家富贵的风范。
“请问阁下?……”
“孙槲!”
“是孙员外!哦,小可早有耳闻,孙员外乐善好施,遐迩栖霞故里,今日得见,贾三生有幸!”
“哪里,李公子少年壮志,妙手文章,千斤不鬻的才学,今日孙某能结识贡生,还望赐教!”
“孙员外实在夸奖,李贾言过其实,名不在甲,胸中实无一物,不知贵台扶望,唤来晚生何事?”
“不忙,小事倒是有一桩,不过也非什么要紧之虞,今晚孙某当与贤弟畅饮一番,也好增长些四书之礼,五经圣贤之说。听说贤弟游走街肆,荒废学业,实在惋惜,今天请你来到此切莫见外,当与某一醉方休!”
“这……员外使不得,小可无功无禄,打扰员外安寝,实在……”
“我与令堂大人也算是故交,贤弟是自家人,何必客套,来啊,请到楼上一叙……”
李贾将信将疑,与孙槲入了雅间上座,立刻酒席摆上,佳肴珍馐一桌,李贾看着有点眼晕,因为实在饥饿难忍,美酒未过三寻,他便吃得瓮碟见底,孙槲一旁陪劝杯盏,见李贾狼吞虎咽,非常高兴,命人添酒置菜,席间还唤来东街有名的琵琶歌女,依在李贾身边唱了个半霄。
如此美餐持续到后夜,孙槲只落得同样酒醉,倒进床塌睡去,李贾虽喝了不少,可依然半惊半醒,见孙槲并未提及所求之事,心理少安,也就装做不知,接着睡去。如此三日筵宴,孙槲都满面春风,未提及任何私事,李贾确有些按捺不住,一则赎十娘的五百两银子还没有着落,他怎能至迎妻诺言而不顾,在此醉生梦死?二则自古言吃人家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哪有平白无故白吃酒的道理。
第三日的黄昏,李贾实在忍不住,便问及孙槲所求之事,孙槲见李贾一片诚心,便不觉叹息道:
“不瞒贤弟,我确有一为难之事,前番梅家太公找到我,要我为梅家三少今年秋试找个人……”
“做枪手!”
李贾警觉起来,他知道孙槲的话里有文章。
“算是吧,他开出个条件,如果我能找到这个人,能替梅令夭答了卷子,他家的梅娘娘就能保举三国舅堂堂正正做得一品大员,至于那个枪手,也会候补一个进士,还要赏千两银子,最少将来也是个县令。你想这等条件打着灯笼都难找啊,多少儒生拼搏半生,到头也不过是个举人,官不过州郡的司马,职不过通判压司和主簿,可一想到让我孙槲去做那辱没孔孟圣贤之事,为兄就与心不忍……可谁敢得罪当朝国丈,唉,做人,难哪!”
“哦,原来如此……”
李贾的心里一阵凄凉,可凄凉的背后又有一丝希望。那孙槲情真意切,拉着李贾的手叹息道:
“我知道这栖霞郡,只有李公子有经天纬地之才,文章函达三江,诗赋贯融四海,我确有让你充当这个枪手之意,怎奈……作罢,作罢,贤弟几日与兄饮酒作赋,好生畅快,就不勉强……”
李贾开始皱着眉头,心里苦辣三味涌上思绪来,是啊,自己多年赶考,从未及第,如今倒是个出人头地的机会,虽然做不了达官,可能做个县令也……
“孙兄,梅家的话可有凭据?”
“凭据?这种事都是暗中做得的,哪敢有什么凭据,不过,梅家势大过天,娘娘赏你个七品芝麻官还不是探囊取物之便?将来如能和梅家攀上关系,就连我这个“媒人”也跟着光彩门户啊!只是做枪手必须有胆量,还要有好文章,即使皇帝不察,翰林奉旨御审和学政督察那里也得过得去,不知贤弟……”
“唉,李贾现在是走投无路,我与名妓杜十娘相亲相爱,答应三十日必迎娶十娘,贾身无分文,可那鸨儿定要五百银子才能赎身,父亲大人又绝情不允,李贾是将死之人,痛定之下,莫不如铤而走险,就做他个枪手,拿得银子,也好迎娶我的娘子!将来要是讨个县令,何愁不发达富贵!如果成功,贾将不知如何报答员外的抬举!”
“哎呀!贤弟如此胸怀锦绣,为兄佩服!如今少公子如此艳遇,为兄当全力襄助啊,听说十娘是我栖霞绝色美人,如今喜和公子交好,乃是天赐良缘!你二人郎才女貌,书写旷世奇情!果如此,为兄不但成全一桩良缘,也解了我的忧虑!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当下,那孙槲就将此事灼定下来,第二天便从梅家支取了二千两银子,自留下千五百两,其余只五百两给了李贾,并有言在先,剩余的五百两待事成之后,一并由其在京城临安做盐商的胞兄孙富亲手奉上,李贾管不了那么多,如今五百两纹银在手,他就可以和杜十娘远走高飞了。孙槲要求李贾在一纸借据上签字画押,如果李贾中途反悔,或者临场出了差错,不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