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生不如死。肖玉走后的那段曰子,我的心境就是如此。
是我害死了肖玉,是我夺去了腊梅母亲的生命。如果我不去爱腊梅不去接受腊梅的爱,不去碰她的冰心玉体,所有的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所有的悲剧就都不存在。
我常常从恶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我是多么希望发生在我现实生活中的一切,也都是场梦。可是,肖玉的确真的走了,悲剧的确真的发生了,而且还是刚刚拉开帷幕。有一天我来到肖玉住的房子前。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冷雨歇,荒丘目断伤心切。
伤心切,无边烟水,无边山色。
可堪更是清明节,眼中泪尽空啼血。
空啼血,子规声外,晓风残月。
接着就彻底病倒了。
在我大病住院的那几天,千里之外的腊梅,也因极度的悲哀,一度休克躺进了北京中曰友好医院里。二十多天后,当我在火车站再见到腊梅时,手捧着肖玉骨灰盒的她,看上去是那样的憔悴,象一片枝头上的枯叶,在风中颤栗。腊梅看到了我,把手里的肖玉的骨灰盒交给了身旁的一个中年人她的父亲,就跑过来和我抱头大哭起来。那时,我已经没有眼泪。
从肖玉的老家杭州安葬完肖玉的骨灰回来后,腊梅的父亲就又匆匆赶回了美国。腊梅没有马上回北京。她和学校请了几天假,要留下来整理她母亲的遗物。
腊梅在的那几天,除了头一天晚上做过一次爱外,我们后来就没有再同过床。甚至我们都很少讲话,生怕碰到伤心的话题。那种气氛,实在令我很压抑。和腊梅一起吃过晚饭后,我只是默默地和她拉着手,陪她看会儿电视,就早早地离开了。
心中空空荡荡的我,推着自行车,走在灯光摇曳的街头,茫然不之所往。我常常会走进离学校不远一家只有五六张桌子的鲜族餐馆,要上两瓶啤酒和一盘泡菜,然后点上一支刚刚学抽没两天的香烟,在角落里一坐就是到深夜。
那时候,我虽然只有大三,但为了养活自己,我已经开始被迫卖字。虽然进项不是很大,但已完全可以不用我老爹老娘的血汗钱了。有时我还会偶尔贴补一下家里,并给腊梅买些礼物。我自己,除了买书和买学生食堂的饭票外,几乎没有别的开销。喝酒吸烟,都是肖玉走后的事情。
腊梅回北京的前一天晚上,我仍旧一个人呆坐在餐馆的角落里。刚刚喝完一瓶啤酒,就看见腊梅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当时,已经快十点了,我两个小时前还和她在一起,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突然找我。
我去你宿舍了,你寝室的同学说你可能在这里。
我看到腊梅的表情异常地严肃,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一本正经的和我说话。我的心,开始发毛。
这样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盯着腊梅的脸儿,想先发现些什么。
有,我们出去说。
腊梅的语气很硬。
我起身结过账,就和她到了外边。走到自行车前,我站住,望着腊梅说:讲吧。
我看见腊梅的胸部在剧烈地起伏着。
我妈妈是不是自杀?
我万万没有想到腊梅会突然问着这问题。
昏暗的光线中,我强笑着对腊梅说:你不要胡思乱想。你妈妈的走纯属意外。
说完,我便伸出手来想去拉腊梅的手。腊梅马上闪开,对我说:别碰我!
她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打稿纸,问我:这是不是你写的?
我接到手里一看,头嗡地一下,象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那是我一年多以前写的那篇《论**美》。
你从哪里找到的?
瞬间已经明白了一切的我,反而冷静了下来。我平静地问腊梅。
在我母亲书房写字台的抽屉里。
腊梅回答道。
我们开始沉默不语。良久,腊梅抬起头,终于问出那句我早已经想到的话。
你和我妈是不是上过床?
事情已经再明白不过了,我不可能再欺骗下去。早已经心死的我,点了点头。
只见腊梅抬起手,对着我的脸儿,就抡了过来。我没动没躲,我只感到被腊梅狠狠煽过的左脸儿,一阵火辣,耳朵嗡嗡轰鸣。
这巴掌是为我妈妈的。这巴掌是为我自己的。你这个畜生!
说完,腊梅又在我的右脸儿上,重重地飞来一掌。啪的一声,是那样的清脆,在入夜的街头上传得很远,我看到马路对面路灯下乘凉的几个老人正抬头向我们张望。
不知道为什么,被腊梅煽过两个耳光后的瞬间,我一下子有股说不出来的轻松和解脱。我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反驳。
我永远都不要见到你!刘道文,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