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得能把自己融进对方的身体里,永远都不要出来。就连睡着时,我俩的身体还是紧紧地相连。
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有女人让我体会到当时那种近乎于生离死别的柔情。
送走腊梅后,我就搬回了学校宿舍。那时候,还没有网络,虽然偶尔通通电话,但我和腊梅彼此之间的相思之苦,更多的还是通过书信来表达。也正是因为有着时空的阻隔,我和腊梅才更加体会到了彼此间的挚爱真情,才会更加珍惜彼此间的每一点一滴的关爱。我们几乎每周都能收到对方发来的两封厚厚的来信。假如迟一天没有收到,彼此就会寝食不安。信中,我们除了倾吐相思之苦,谈学习,谈各自生活中发生的对于彼此来说是那样甜蜜的一些琐碎小事儿,更多的还是相互打气鼓励,畅想我们对未来美好幸福生活的共同渴望。
远隔千里的我俩,几乎每个晚上,都是躺在各自的被窝儿里,一遍又一遍地读着对方的来信,一遍又一遍地默默流泪,心痛不已地慢慢入眠。
我们并不晓得,我们所以流泪,我们所以心痛,都是因为冥冥之中,我们的心已经感应到了我们的爱情、我们的甜蜜、我们的欢乐、我们的幸福、我们的未来、我们共同拥有的梦想,都要转而疾逝,永不复来。
果然,随后不久发生的突变,真的就无情地粉碎了我和腊梅的一切梦想和祈望。刚刚开始品尝到人生爱情的甜蜜,我俩便坠入了生命的茫茫苦海中,二十多年过去了,至今无回。
出事儿的前几天,我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总是特别的烦躁,一种无名的不安,纠缠着我,无论是在教室、图书馆还是宿舍,,我常常呆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那是一个梅雨阴霏的傍晚,我刚刚到图书馆坐下,突然感到一股难以忍耐的心烦意乱向我袭来。我把才打开的书合上,装进书包,出了图书馆,向宿舍走去。刚刚走进宿舍的大楼,就听见宿舍的管理员在大喊:一一六寝室有人没有?刘道文的电话。
我赶紧跑过去拿起话筒。电话的那头是泣不成声的腊梅。慌乱中的我,大声地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过了很长时间,我才听到腊梅断断续续地说:我妈妈今天早晨在美国洛杉矶的家里发生意外,没有抢救过来,走了。
我问到底是什么意外?
腊梅哭着说:又是煤气中毒。
听完,我手里的话才嚓就掉在了桌子上。我不记得当时周围的人在叫我什么,我神志恍惚,跌跌撞撞地走出宿舍楼,连雨伞也没有拿,就跑进了漫天的雨幕中。
整个晚上,我没有回宿舍,独自一个人在还依然残留着一丝春寒的雨夜里,漫无目的地游荡,街道昏暗的路灯下,被雨水淋的落汤鸡似的的我,失魂落魄,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斜斜雨幕中的灯光缩短拉长,拉长又缩短。一直到天明,我才不知不觉疲惫不堪地来到了肖玉的家。
进了房门,我感觉到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好象肖玉在柔柔地叫我。道文,道文,一声声,听上去是那样的真切。我的心,被这叫声撕裂了。我昏昏沉沉地来到卧室,拿起肖玉那张望着我微笑的照片,紧紧压在胸口,无力地垂倒在床上。
从得到这噩耗的十几个小时后,我终于流出了眼泪,哭出了声。
八天后,也是我高烧大病出院后的第二天,我拖着还很虚弱的身子,去上课。午间下课时,生活班长交给了我一封从美国发来的挂号信。看到信封上熟悉的笔迹,我的心,狂跳不已,脑海里立即闪过了一道希望的光亮。但是这道光亮很快瞬间就熄灭了。因为我看见挂号信发出的曰期,正是肖玉走的那天。
我泪眼模糊,从来没有感到过自己一下子会变得那样的无助。我孤零零地坐在早已经空空荡荡的阶梯大教室里,过了良久,才用抖动不停的双手,把肖玉的信打开,呈现在我眼前的,是被泪水打湿过的肖玉那端正清秀的字体,我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肖玉的声音:
道文: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可能我早已走了。请你原谅我的自私、懦弱和残忍的诀别。
腊梅前几天来信,告诉了我你们的一切。我虽然曾是你的情人,是腊梅的母亲,但是,我知道我没有权利阻止你们相爱,你们还很年轻,你们应该有自己的幸福和未来。
腊梅信中说总感觉你内心深处有种说不出来的痛苦,她问我是否知道为什么?我和你虽然分手多月,远隔重洋,但是我还是能够感觉甚至触摸到你心中那深深的痛苦。那痛苦,也是我的。那天在你的宿舍里和你分手时的瞬间,你的这种痛苦,就已经种在了我的心里。本来以为离开你,我就可以摆脱这一切,但是我错了。今天我才发现,我已经再也没有力量和勇气来和你继续承受这日夜侵蚀我肉体和灵魂的痛苦了。你是个男儿,你要好好地坚强地活下去,不要让你我的痛苦再伤害到腊梅,我们三个人当中,她最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