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房里的人还在喊:“常发,我知道你聪明,可我也不傻,平阳镇的那出戏不会再重演了!只要你动一动枪,你们就全得完蛋!”
常发脸色煞白,瞟了甄一然一眼,又将双枪恶狠狠地插回腰间。
甄一然怔愣了片刻,将绝望的目光转向孙贵和那个老乡。孙贵和那个老乡没有丝毫惊慌和逃窜的意思,定定地立在甄一然身边,垂下了头。
甄一然没有说话,耳边又响起了母猪龙鸭叫般的笑声。随着笑声,母猪龙一摇一晃地从凉屋里走出来,满脸的横肉在笑声中颤动着:“甄书记,叫你的人老实点儿,不然可别怪我龙爷不留一个活口!”他用手中的枪在甄一然面前环着圈道,“你可看清楚点儿,我想你们逃不了了,这凉房里有我的几十个弟兄,还有沙坨村一群丫头,你不准备让她们陪着你一块儿死吧?”说着他向身后招招手。凉房中,一个挨一个挤出一队姑娘,惶然不知所措地站在母猪龙的身后。
甄一然回身望着自己带来的兵,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愤怒和无奈。甄一然沮丧地扔掉手中的马鞭,叉着双手,睁大两眼望着母猪龙,显然,他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母猪龙得意洋洋地笑着:“你以为老百姓爱你吗?错了,他们真正爱的是我!你看这些丫头,我没捆也没抓着她们,完全是自由的。她们可以到你的身边去,也可以回我的凉房……”他回头朝姑娘们扫了一眼,“你们打算去哪儿?”
姑娘们木然地望着,又很快地返回了凉房里。
“你看到了吗?”母猪龙又是一阵怪笑。
“看到了!”甄一然面无表情地说,“我看到了剥削、压迫和凌辱,她们眼里的泪绝不是被我们吓出来的!”
“这没错!”母猪龙摇晃着身躯,“可她们都活下来了!长得也有人样了。我拿了他们一些东西,可我总给他们留下必要的口粮。没办法,我要养活我的兄弟,要买枪买子弹,我要用这些枪和子弹保护他们……我们是一根绳上的两个蚂蚱,谁也离不开谁!可你怎么样?你从龙家围子追到我平阳镇,又从平阳镇追到了这儿!还打死我这么多弟兄,这笔账怎么算?”
“你少废话!”站在一旁的常发喊道,“你他妈勾结汉奸又怎么算?”
母猪龙不屑:“比起你给我找的麻烦,那点儿小事也是事儿?”
常发说:“好吧,老子就再做一次赔本的买卖!能谈判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母猪龙眨动着商人一样狡鲒的眼睛,“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很看重江湖道义的,我们现在就谈!”
“你划出道来!”常发向前迈了一步,俨然是一副指挥员的样子。
“先把枪扔下!”母猪龙笑着,“统统扔下!”
“哈哈哈哈……”常发笑着,双手按到了腰间,“你哄三岁孩子?我们空了手,挨你们的枪子儿?”
“不不不!”母猪龙摇晃着肥大的脑袋,“强盗打强盗,用不着以命抵命。可我要杀了你们,你们的兄弟会继续找我的麻烦!我知道!我可不想没完没了地和共产党打交道!你们放下枪就可以走人,走出我的地盘,我会把枪还给你们!”
常发冷冷地盯着母猪龙,看了很久。母猪龙毫不介意地笑着,好像自己笑起来很好看。常发慢慢从腰间抽出双枪,所有战士的目光都转向了他。常发看也没看任何人,连甄一然也没看。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枪丢在母猪龙的脚下。甄一然依旧怔怔地站着,他也同样看着常发。
常发慢慢地走到甄一然面前,慢慢地抽出他腰间的枪,看了看甄一然没什么表示,便将甄一然的枪也同样扔到了母猪龙的脚下。甄一然一动不动,他似乎已经成了一座泥胎。身后的战士们望着四周压顶的枪口,别无选择,也都不甘心,但又无奈地放下了枪。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短短的几秒钟后,常发轻轻扯扯甄一然的衣袖:“甄书记,我们走吧!”
“等等!”母猪龙将手中的枪插回腰间,晃着肩膀招手,“拿酒来!”
两个土匪捧来酒壶酒碗,当众倒了一碗酒。母猪龙抽出一把蒙古刀在左臂上一划,黑红的血滴如酒碗里。然后望着甄一然,沉默着等待。甄一然阴沉着脸望着母猪龙,不动,也不说话。
常发看了看甄一然,缓步踱到酒碗前,露出胳膊,从靴子里拔出匕首。“你不行!”母猪龙握住常发的手臂,盯紧甄一然,“我要他的血!”
常发说:“他不信鬼神!”
“他信什么?”母猪龙问。
常发道:“他信共产党!共产党办事从来说一不二!”
母猪龙点点头,笑着松开了手。
常发也同样在胳膊上一拉,血,一滴滴地滴入酒碗中。
母猪龙举起酒碗缓缓地摇晃着,直到两个人的血完全融成了一体,这才向天举着示意,然后,扬脖往肚里灌。他喝了一半,酒碗交给常发:“兄弟,我只剩下这块儿地盘了。你们不一般,我看得出来,共产党的天地大着呢!你们想去哪儿都行,就是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