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病好后已经是第四天了,我想等她回家后再去买回程票。可是她似乎并没有想要回家去的意思。我数过我身上那点钱了,总共一百五十,除了车票所剩不多了。无论我们究竟多想再呆在一起,总是会因为这个原因分开的,因为我们终究是凡人,凡人不可能逃得过饥灾病荒的,我们很快就会饿,而我们也不可能用我们的爱情填饱我们的肚子。世界上没有这种奇妙而世俗的爱情。
离别的时刻很快就来到了,我们以三根火腿肠作为我们最后的一顿午餐,然后收拾行李,来到了火车站。火车站并不是一个适合久站的地方,或者说任何一个车站或是站台都不是一个适合久站的地方,无论什么情况总是由车站开始勾起别人的回忆,渲染忧伤的气氛,我并不喜欢忧伤。所以我让潘金莲先回去,我说我一会就上车了,不用担心,这次我肯定不会再改变主意而返回了,说完我便笑了起来,若是我真改变主意,我便很有可能得埋骨他乡了,我还不想死。我对潘金莲说。
其实你若是再留下来也可以的,潘金莲最后跟我说,我回去跟我爸妈说,他们肯定不同意,可是如果他们不同意的话,那我就跟你走。最后他们也还是要同意的,他们没有第二个女儿,没有第二个选择。
我不想让她难过,虽然我真的很想留下,可我还是跟她说了一声不。我说亲爱的,我们呆在一起的日子还长着,不急在这一时,我不想你和你爸妈闹翻了,真的不想,那样你会难受的。她笑着说我好象真的便如很多人说的那样,女儿长大后胳膊肘真的就往外拐了,不过你要知道,我往外拐也都是为了你。
她不说我也知道的,我一辈子都会记得,有这样一位女子,在属于她的那个城市跟我说过一句话,她愿意为我付出所有,不惜任何代价。事实上我也是这样了,虽然一开始我甚至有点对她猜疑,可是在当我们将所有的误会都澄清后我又恢复甚至加深了对她的爱意。这样说似乎是我原本对她爱得不够,爱得不深,可是真的,无法叙说清楚这种情感上的细微变化。两个人在一起,很多时候便如两只慢慢爬行的蜗牛,沉重的外壳如同思想上对人的戒备,早已森严。蜗牛伸出他们的触角,慢慢试探,只有当在他们确定没有任何会损害他们的外界存在时才放心地继续爬行。
而有一刻,那两只蜗牛已经很仔细地研究过对方,并且有绝对的信心能够和对方长久同行后他们往往会放心地靠近对方,纵使后来因为某些不可避免的原因而分开,他们依然会基于某一个极其微小的理由而原谅对方,并且相爱得比原先更甚。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夫妻在结婚后会一直产生磕磕碰碰,并不是因为有一方不好或是已经不再相信他们之间还是否存在爱情了,而是因为他们实在需要在他们的爱情里增加一些作料,不是为了调味,而是为了提味。爱情不需要调味剂,但是他必定要有一种东西让它提升,而不再如同热恋。每件一成不变的东西到最后终于会退场,便如最纯的爱情只有爱情没有性欲一般,但最纯的爱又往往是不长久的。
我终于还是一个人走进了候车室,终于不敢接受那种两个人在站台前哭泣别离的难过。我只简单地拥抱了她,然后微笑地转身,再回头,朝她挥挥手。
这是最简单的分离,我想,可是就是这场分离,却是我们这一生最后的一次见面,在我记忆中关于潘金莲最后的印象便停留在最后一回眸。她强装笑脸,可是我明显可以看出她早已泪眼婆娑。我只当作她是不想与我分别而流泪,在很多年后我才明白,在她心里是另一番想法。
有时候当我再想到这里的时候总想自己真能坐上那机器,可以时光倒流,如同寻秦记里边的项少龙一般,只是我回到的是我即将登上列车与潘金莲分别时。有时候我也会只是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再像开始那般在准备登车时做一个决定,再度返回,或许情形便不再如现在一般,而我也没有任何形式的悲伤。我的潘金莲也时时呆在身边,或许平淡,或许浪漫,可是我想,一定会是极其幸福。
火车到达终点站下车后我给武松打了一个电话,我让他过来,我记得当时嗓子很哑很哑地跟他说话。他一定误解为我因为感情上的原因,只是我不想跟他解释,我只想要一个人过来,一个自己的兄弟。我只想跟他聚在一起。
武松却并没有和我呆多久,他说他第二天还有一门考试,很重要,他强调了一遍。我不知道他究竟重要不重要,但听他这样说我也相信了,虽然在后来我知道了真相,他第二天那门考试根本就是一门很不重要的考试,开卷并且可以如同菜市场一般地讨论。他之所以要走开是因为他害怕,我的不告而别令身边许多朋友都对我开始猜疑,并对此进行了许多种版本的猜测。我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猜测,因为从前当张青走开的时候我们也进行了同样的猜测,只是我不明白的是武松作为我的兄弟,便如亲弟弟一般,却还是那样不相信我。
我一个人走宿舍去的,武松本来跟着我走,我将他叫住了,当时我只是想叫祝蝴,我不想让他考试受到什么影响,而且我已经很累了,进宿舍后我肯定是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