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郑州站的时候我下车了,我记得我曾看到说潘金莲那趟车要十六个小时才能到郑州,而我坐的那趟是特快,十五个小时就到了。也就是我能赶在她到达之前的半个小时在那等她,假如她也同我一般坐在窗前向外张望,或许就能见到我,一张熟悉的面孔赫然在前,在冷风中冻得通红,却又面带微笑。或许她会再擦一下眼睛,以证实自己是否看错了,因为在她印象中我应是刚与她分别,在那个熟悉的城市,我跑在火车后面,不停地挥手。
当徐徐进站的火车终于挺下来的时候我果然看到了潘金莲,车窗外的一切在她眼里错落茫然,如同我们在出租车里她看着窗外的雨一般。我咧开嘴向她笑了起来,她也像我想象中一般不敢确定这一个与她男朋友有一般容貌的男人究竟是不是她坐太久火车产生的幻觉,可是她明显地将身体前倾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轻微地。她实在不能相信我能够从她的身后突然就赶到了前头。
现在这样的时候早已过去了,我很少再出门,每当我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在烟雾缭绕中总会浮现我在一个陌生的火车站等待潘金莲的事。那是多浪漫的时刻啊!一个人一辈子能有几次可以这样不顾旅途劳顿奔波日久地追随着她喜爱的人?我做到了,的确我没有像很多人一般向她许下过什么山盟海誓,甚至于只局限于相见时的厮缠打骂,可是我做到了,我让我们都有另一份浪漫。奢求的浪漫。在那个时候我没想过我们都会年老,旧宅般班驳,刻痕累累。我也没想过当年老时还可会议起这样的往事,而当我终于年老,纵使只是此刻般将时间稍微推后,也已是久隔经年。时间风化般过去,年少的事梦境般清晰,在香烟中越熏越冗长。
我伸出手向她挥着,我拿出一个苹果做出要削苹果的姿势让她给我一柄小刀,我曾送给她一柄小刀,那是我随身携带了四年的小刀,四年不长也算不了短,多少已经暗藏了我身上的味道与习性。我想她一定记得我曾给过她的这一个不贵却算珍贵的礼物的,所以我做出这个姿态她一定也能理会在车窗外挥手的男子就是刚与她分别的武大。
潘金莲果真伸出了她的小手,朝我挥了挥。
我跳上车,走近她那里,有一个空座位,长途车里有空座位是一件很幸运很幸运的事,或许就是因为上帝看我对潘金莲这么深情,从很远的地方急匆匆坐火车赶来只为希望自己能见到她,想能够与她同行,在离她最近的地方送她回家。我坐下来,车桌上放了一份报纸,那是我从火车站附近顺便买下来的城市晚报。报纸翻了一遍又一遍,看来她在车上无聊极了,我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多买点什么东西上来,在这十几个小时中至少不会无聊到一直翻看那报纸。我说潘金莲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在看这份报纸吗?她笑着说也不是啊,一开始是在看,后来看完自己想看的,就看中缝广告,最后报纸看完了就重新看了一遍,到最后就很奇怪,她说着的时候开始有点脸红,她很久没有脸红了,因为我们之间已经不再有脸红的必要了。我说什么东西奇怪?
就是看着看着字里行间就有一张脸,朝我笑,色色的。她小声地说。我知道她说的人就是我,可我却装作不知道一般说好啊,好你个潘金莲我们才离开这么一小会,你竟然就在想着别的男人。她说你个猪,不跟你说话了。潘金莲这个时候往往就是最想跟我说话的,根据我的经验,只要我马上闭嘴,并且保持那种态度三十秒钟,她绝对会很关心我地问候我,因为我对她足够了解,她也对我的性格有一个初步的了解,但仅仅是初步的,因为最里面的也是最深刻的我没有跟她说,我要将它作为我在某种必要时候的保护伞,不能让自己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大失方寸。其实两个人恋爱,只要有一个人表现的不满意,而两个人却又是真正的爱上了对方,那么如果另一个人也表现得很不满意,那一开始那个人一定会作出让步,因为他实在没有理由对比他自己还生气的爱人生气。
你真小气,我只是跟你开开玩笑罢了,好了,你不要这个样子,我下次绝对不会再这样对你了。她像我想象中一般开始对我说着,我说是你自己说的,以后你要再这么说话,我可就不客气了。可这个时候潘金莲却也看出来了我是在假装生气,她便偎在我怀里小声说你骗我了,我要惩罚你。我说怎么惩罚呢?她伸手勾了勾,让我低下头去,然后小声地说我要你亲亲我。
这个要求其实让我很尴尬,无论换了什么地方,这种惩罚都是我求之不得的,可是在火车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很难做出这种很私人的行为。我说不要,等下下车之后我们可以呆在没人的地方亲个够。潘金莲却不管这些,她说不管,如果你现在不的话,那么以后也就别想再碰我了。女人们总是会有那么一刻带有这种撒娇的任性,每个女人都会有一个属于可以让她撒娇的男人,面对他,她可以做任何在别人眼里多过分的事,她甚至可以说一些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这是女人的便宜。当她躲起来,躲在她心爱的男人身旁,因为所有她本应遇到的风险都由她的男人担当着,她再不必分心去管这许多。
我也轻轻地探下头,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