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常来,来了母亲就做好吃的东西。有一次秋收的时候秀兰回了娘家,他去的时候岳母正在院里打链枷,链枷是一种很难用的农具,打起来要有节奏,否则就会伤到自己。茂生以前也曾使用过,于是硬从岳母的手中接了过来,谁知道才抡了几下就打在头上了,岳母心疼得不行,连连怪自己不该把链枷给他。岳父回来说了她几句,茂生看见岳母眼泪汪汪的,心里很难受。
榆城看病的一月时光给他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象。岳母身患重病却从来没有躺在床上让他们伺候,每天除了做饭还出去拣柴,用来生火。岳母看他的眼神是那样亲切,女儿对茂生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就骂秀兰多嘴。晚上的时候她会一个人出去溜达,很长时间才回来。茂生知道,她是给小两口亲热的机会。夜深的时候能听见岳母痛苦的呻吟声,她碾转反侧,经常整夜失眠……如今,敬爱的老人去世了,去东李村后再也不会有人那样疼他了!
泪水顺着茂生的双颊慢慢地流了下来,一路上他都在轻声地啜泣着。
回到厂里的时候已是午后,茂生又饥又渴,在下面的小食堂里胡乱吃了一点。下午的时候郝书记找他,说老吕不在,这两天生产很不正常,要他多费些心。茂生到原料车间转了一圈,发现车间地上很脏,许多杂物都进了原料,产品成型时肯定会开裂,级品率就会下降。原料车间归老吕管,尽管他们都不怕老吕,但人在和不在还是不一样的。茂生进去的时候发现几个工人正在地上打扑克,看见他进来也没理会,大家知道茂生不管他们。茂生生气了,上前收了扑克,转身来到办公室,起草了一份罚款单就贴了出去。中午吃饭的时候几个工人才看见自己被处理了,纷纷找到茂生说他多管闲事。这时郝书记过来了。郝书记狠狠地批评了他们,说茂生罚得好,以后就得这样,谁违反纪律就重罚。几个年轻人灰溜溜地走了。以后见到茂生也客气了许多。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茂生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牛毡房。牛毡房一段时间没有人住,落了一层灰尘。靠床的小窗台上茂生养的几盆花也全死了,屋里一片荒凉的样子。
顶棚上的纸是秀兰在的时候一起糊上去的,秀兰给中间剪了一个很大的团花,红纸被雨水一浸,象血一样四处扩散,样子惨不忍睹。窗上的窗花也开始泛白,一对鸳鸯已经被人从中间撕开,耷拉着脑袋在风中瑟瑟发抖。小屋静极了,除了几只蚊子的嗡嗡声外,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茂生很疲惫,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床单是那年走的时候秀兰给他买的,纯棉布,睡在上面很舒坦。身上的毛毯是秀兰从娘家拿来的,那床毛毯跟随父亲已经多年了,深绿色的颜色已经微微泛黄,秀兰说陕北冷,茂生铺盖寒碜,父亲就给了她。茂生一开始不要,秀兰就生气了,说什么也要他拿着。
厚实的毛毯柔柔地衾着他不受风寒,象秀兰一样体贴,温暖。
桃花依旧在,人面何处寻?
——啊,秀兰!此时此刻,你还那样躺孤单单地躺在床上吗?心已碎,你是否已经万念俱灰?
茂生的心开始猛烈地跳了起来,眼睛开始湿润,一些难忘的往事在他的眼前影影绰绰,渐渐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