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一阵紧似一阵的声浪中,仇记扬起了手。
周围倏地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眼光都集聚在仇记身上,包括头顶的赤月恶魔连带一大群怪兽。
仇记长出了口气,先是仰头看了赤月恶魔一眼,继而扭头环顾四周的万余勇士,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欣莹身上。
欣莹迎着仇记的目光道,记哥…… ……
仇记伸出食指挡在欣莹唇间,示意欣莹不要往下讲。回身重新跨上战马,在马背上向众人一拱手,说道,众位,我知道大家心中隐有疑团,对我妻子欣莹的身份,揣测不定。我现在就明确地告诉大家,欣莹,就是魔尊之女,也就是传说中的魔神。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都是一懔,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来,四周仍是安静如初。
赤月恶魔在山崖边上听了,不禁满脸疑惑,不知仇记在此刻道出这惊人内情,意欲何为。
仇记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仇记得赖于数万法师们错爱,始为法神之位,自知缺乏领袖志向,难有个作为。今日众人遭难,与我仇记统军不当有着不可推卸的直接关系。既然赤月恶魔有条件在先,我仇记此前也是早有一个打算。说到这里,仇记仰头看着赤月恶魔道,我愿意留下,换取众人生命安全。
举众哗然。司学与十一护法连带玄明法师先行跪倒马前,叩首痛哭道,法神,万万不可啊,我等死不足惜,法神乃法师界领袖,今朝离我等别去,他日我法师界群龙无首,如何是好啊…… ……
其它法师们也都匍匐跪倒,哭成一片;有那年迈的高级法师在身边人等的搀扶下勉强跪倒于地,更是老泪纵横,涕泗横流;其凄凉景象令神鬼亦为之动容。
武士和道士们见此场面,也早已被感染得抽泣不止,一时间山谷中众人尽皆跪伏于地,无不哀声哭告:恳求法神收回心意,我等早已下定赴死决心,决不是偷生怕死之辈。
欣莹哪有想到自己与记哥刚一见面,记哥就要离自己而去,而且还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扯住仇记的衣摆,失声道,记哥,你怎能撇下莹莹和洪儿不管?莹莹现在只剩得你一个亲人了,莫非你也要将莹莹弃之不顾?
此时仇记心中百感交集,早已没有精力去细致品味欣莹的这番话语。如果仇记知道了欣莹娘俩儿此时已经是无家可归,只剩得他一个人可以依赖了时,或许仇记的决定真的就会改变。
那么他的命运就会因此而不同。
或许这就是魔尊所说的“天数”吧。
仇记俯下身来,从欣莹怀里接过洪儿,深情地看了又看;那小洪儿此时刚刚睡醒,看见仇记一点也不觉得生疏害怕,反而咧着小嘴儿,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来抓向仇记的脸庞,嘴里咿咿呀呀含糊不清。仇记索性就着洪儿的小手,将脸贴在了洪儿的头上,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悄然滑落。
周围众人仍是嗡嘤一片,哀求哭告之声不绝于耳。天尊见此形势,也走上前来拱手道,法神,人死不能复生,你一定要多加思衡啊。
仇记看了天尊一眼,觉得这话说得不疼不痒,可有可无;也不答话。将洪儿复又放回欣莹的怀抱,抹了两把眼泪,在马上再次拱手高声道,众位,众位听我仇记还有一番话讲。
众人不知仇记要说什么话,此时便都抽噎着止了哭声。
众位,我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告诉大家欣莹的身份,一是因为我留在此地的心意已决;再有,就是希望此后大家能转变对欣莹和洪儿的态度。我知道大家虽然没有说出口,心里对我与欣莹的夫妻身份总是有着忌讳的,而且这层忌讳根深蒂固。所谓人魔殊途,怎可做得夫妻?更何况已传有子嗣。我希望通过今日这赴死之举,将所有过错揽在我一人身上;罪人已经奔赴黄泉,就请世人留给生者一个平等的空间:对欣莹母子一视同仁,莫要再怀有岐视之念。更得一提的是,洪儿年幼;纵使世人不肯认同我与欣莹的这场姻缘,那么于一个孩子来说,总是无罪的,如果说在我的这次赴死之举背后有什么要求的话,就是要求世人能像对待普通孩子一样,对待洪儿,在这个基础上,甚至可以将他的身世终身隐瞒,以期能够让他始终以一个平等的心态生活在世间;我愿一命抵一命,换取洪儿将来与普通人一样,拥有普通的生活!
欣莹的心是最先凉下来的,听仇记这一番话,她才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和记哥这场姻缘在世人眼里竟是如此的难以相容。以她以往久居封魔殿的生活,又怎么可能对法玛大陆之上的世俗人情知道这许多。
众人听仇记说完,也都先是一怔;人魔殊途,这是亘古不变的伦理,如果说仇记日后和魔神欣莹真的要以夫妻身份生活在一起,这确实是让世人难以接受的现实。然而仇记却要在这个事实上加以自己的一条性命,来换取妻儿能像普通人一样,过普通的生活;这又着实让人感到太过意外,换句话说,似乎有点不值。仇记仅提出这么一个对世人来讲尚不足举手之劳的要求,众人又怎能不感到愣怔呢?
司学第一个奔到仇记近前,用手扯住马缰痛哭道,法神,怎可如此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