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记在兴奋的同时,眼前所看到的,是一片极其浓密的树林。那树林生在山坳一偶,两旁皆有较高的山头拥挟着,如果不是那片树林黑黢黢的外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条河流经由两山之间涌出,汇入山外这片郁郁葱葱的海洋。
仇记来到这片黑密林的近处观瞧,发现这些树木只是树干略显墨绿,枝梢末结,尤其是树叶还是还山外的普通树叶一样,呈现出一股翠绿的生机。因林木长得太过密集,林内又不透阳光,向着其深处望去,除了如丝如缕的迷雾,树干上那黢黑的底色便被彻底放大了,变成了唯一。远远看去,浑黑一片,大概这个“黑密林”的名字也就由此而来吧。仇记这样想着,放眼四处观瞧,想要找个较高的地势眺望黑密林的全景。身旁这两座山头虽然不是很高,附近却再也没有更为适合之处。收回目光,大略打量一番,觉得这山头虽然不甚高大,却是很陡峭的,近乎垂直的山体大有刀劈斧砍之势,崖壁之上,裸露着大块的红黄相间的粗砾岩石,稀有草色。
这样的山体对于常人来讲自然是极难攀爬的,而仇记恰恰看好的就是这一点,甚至希望能再陡一些,达到九十度的直正垂直。那样一来,在黑密林深处建造一座讲法研习之所,再奏请隆泽陛下在这山口处调遣卫士看护,便能真正做到少有人来此闲扰,亦或登高远眺。
人们对于窥视他人私密总是有着无穷的好奇,而相反的,保守这些东西不被他人寻见却又是人们一生都在设法完善的主题。从原始人第一次使用树叶与兽皮遮羞开始,这个主题的领域就未曾停止过扩展,直到如今的方方面面。直观的,皇家有皇城高耸,大户人家有宅院深深;简洁的,有男子不好直接去问女子年龄,不是交情莫逆的朋友间不好问及彼此的薪酬待遇等等。研习讲法要的就是个幽静,如果人人都能凭一时好奇,登山眺视一番,将林间馆驿内的芸芸众生之相一览无余,那就失了根本的初衷了。
再说仇记此时登上这陡峭的山顶,向着群山环抱的黑密林深处极目远眺。只见密密挨挨的林木之上,越往深处,迷雾越是浓厚,与最开始看到的如丝如缕的轻薄之态大相庭径,浓厚之至,已经无法辨识其中实质。
莫非这黑密林中部地带是一口深水潭?否则怎就会生出如此多的雾气来?仇记心中疑惑,再次举目去看那荡在密林之上的浓雾,看了一会儿,又顾自摇头自语道,不像,如果这雾的本身是水气,那么它应该要么上升,要么下沉,要么就是随风飘荡。可这山谷中四面环山,此时更是连个风丝都没有,那雾气只是低迷地在密林上方的半空中停滞,仿佛只是伏在那里,好久都不曾有个什么变化。
看来,不亲身前往,是无法探得究竟的。主意打定,仇记看了看脚下,打算寻一条下山的途径。
放下仇记这边趟开藤条树蔓,费尽曲折前往密林深处,最终寻得前面所说的静寂岭不提,再说说魔神欣莹和丫环玲儿。
两人在盟重土城住了二日,把城内的热闹去处已经基本走遍。那盟重土城本不算大,热闹的场景更是没有几处,除了两个菜市场和夜市一条街,再有的就是临水路这一路的商贾店铺。虽然玩得不算尽兴,不过,想想后面还有比奇城和白日门这两个更好的去处,心中也算有个盼头。再者,住在邻间的那个讨厌的士子儒生也不知跑哪去了,管他呢,像他这样的世俗名利之徒,一辈子都不要见才好。
讨厌的士子儒生不在身边烦着自己,心里又盼着比奇城和白日门两个去处,此时欣莹的心情想不高兴都难;心情飘起来了,脚下的步子也就随之越发地轻快起来。
小姐,你慢些呀。玲儿在后面一边小跑一边喊道。
我说玲儿啊,这一路你把这句话都说了多少遍了呀?欣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没闲着,看着山坡上掠起的一对互相嬉戏的彩蝶。那两只彩蝶的背翅以靛蓝为底色,上面缀有红黄相间的条理和斑点,在阳光下扇动起来,趋是好看。欣莹看了一会儿,嘴角扬起了一抹不无羡慕的笑意。
说多少遍了你也照样慢不下来,还不是总用那一句话来搪塞我?“我们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比奇城和白日门逛个遍,不赶时间怎么行”。玲儿在后面不无怨气地小声嘀咕着。
欣莹这边正看着一双彩蝶翩翩起舞,继而幻想翩然,冷不丁耳边传来玲儿这一通埋怨,本来清亮的心境无来由地一下子就暗了些,仿佛一个即将与心上人幽会的女子,穿得漂亮的裙装正待出门的时候,却被突然而至的一场大雨破坏了所有先前蕴酿的情致。欣莹便锁了眉,站在原地,像是在等着玲儿来到近前一起赶路;其实她心中清楚,自己此时的止步,绝不只是为了这些。
玲儿又是何等聪俐乖巧,见小姐在前面突然停步,再顺着小姐扭头的方向去看,一双彩蝶相互逗引已经飞到了山腰,心下就把欣莹的心思揣透了八分。走到近前,也不答话,只在那默默地立着。
欣莹立了一会儿,直到那双彩蝶已经飞到山那头去了,寻不见了,这才回身来看玲儿,却见玲儿就站在身边,正在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瞧得自己一个心慌,随即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