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陈耀被一个噩梦惊醒,虚汗淋漓,躺在床上,两眼睁着,呆呆地,再也无法入睡。他侧转头,扫了一眼身边的成月,她背对着他,在沉睡。
他已经发现了,自从他不声不响地出走几天,重新回到岛上后,每天晚上,成月总是等他躺下睡着了,才姗姗地从姐姐的房间回来,而且,和他同床共枕,总是把冷冷的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似乎在沉睡。
令他感到不安的是,看到他回来,她没有追问他“失踪”的原因,也没有问他去了哪里,更没有半句责怪的话,表面上看,她若无其事,已经原谅了他,但是,她变得沉默寡言,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忧郁,这让他分明感觉到她对他的失望和不满。
特别是顺顺遭遇不测,他替成香惋惜和难受,原本盛满心事的他,心里更加沉甸甸,而成月也为姐姐难过,整日陪伴在以泪洗面的姐姐身边,他和她相对的时间少了,两人陷入了相对无言的境地。
猛然间,他想到了一件事,轻轻地从床上起身,蹑手蹑脚地拉开门,走出了幽暗的房间。
他上了三楼,三楼一间原先用来堆放杂物的房间,清理干净后,作为成香和她孩子的睡房。
他一直走到成香的房间外,站在窗前,掀开窗帘的一角,朝昏暗的房间里看了看,离窗不远的一张床上,成香双手搂抱着她的女儿小玲,似乎在熟睡,他松了一口气。
站在门外,他犹豫着,想了想,试探地拧了拧门把,房间的门并没有反锁,于是,他悄悄地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他在幽暗的房间摸索着,来到墙角的一个旧柜子旁,慢慢地拉开柜子的门,从里面拿出一把长砍刀。
陈耀记得,这把砍刀是他和成月有一晚巡视鸡场回来,在一条小道上捡拾的,一直没用,就闲置在这旧柜子里,虽然刀刃已经有些生锈,但还是足以结束一个鲜活的生命。
他好象听到床板发出吱呀的声音,转过头,朝床那边扫了一眼,成香双手环抱着女儿的睡姿没有变,身子一动不动。
他把那把砍刀抓在手里,重新关上柜子,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拿着那把砍刀,走下幽暗的楼梯,他感觉到自己像个夜行的刺客,飘忽不定,打杀劫舍,如果再蒙上黑色的面纱,着一身黑色的衣裤,给人撞见,说不定会把那人吓得半死,或者,他会被人打得半死。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左右张望,加快了脚步,回到二楼自己的卧室,他把砍刀收在身后,才悄声走进卧室里。
成月的身子动了一下,他一惊,停下了脚步,蹲下了身子,她翻转了一下身子,换了个睡姿,又没了动静。
他蹲着向床边慢慢挪近,挪到床边,他把手里的砍刀放到了床底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站起来,放松地伸长手臂,伸个懒腰,打了一个呵欠,重新躺倒床上。一缕晨曦像个顽皮的孩子,跳落在窗玻璃上探头探脑。
平时的这个时间,他和成月已经到鸡场里,和鸡宝宝们一起做“早操”,因为受禽流感疫情的影响,成月自作主张地把鸡场里的鸡全卖了,所以,他和她已没有必要这么早起。
此时躺在床上,他感到窒息般地难受,茫然和惶恐像一双黑手,越来越紧地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无法畅快地呼吸。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振动的声响,陈耀惴惴不安地伸长手,拿过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果然,是阿美的电话。
他清楚,她一定不会放过他的,特别是现在,她手里抓着两个杀手锏,只要她一出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他坠落痛苦不堪的低谷里。
他曾经苦口婆心地劝告过她,甚至,他曾经不惜放下男人的尊严,苦苦哀求过她,求她不要对他纠缠不休。可是,她像一个任性的孩子,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顾一切!
他心虚了,感觉到她是个疯狂的女人,他开始整日忧心忡忡,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父亲的晚节和名声,为成月和他的婚姻和农庄,还有为蒙在骨里的成磊。
阿美这么早给他电话,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蝴微微侧转头,看了看睡在一边的成月——她似乎仍然在沉睡,于是,他拿起手机,起身,走到房间外,压低声音,小声交谈。
他刚走出房间,成月的眼睛就睁开了一条缝,她从床上弹起,赤脚跳到地面上,蹲下,低下头朝床底下搜寻,她看到了那把长砍刀,不禁倒抽一口寒气,蹙起眉头,天呀,陈耀把这把砍刀藏在床下,究竟想做什么呢?还有,是谁这么早打电话给他?为什么他要这般鬼鬼祟祟地出去接听电话?
陈耀站在走廊上,一直压低嗓子和阿美打电话,临末,他终于忍不住了,一字一顿地正色警告她:
“不——要——逼——我!”
他恼怒地吐出这句话后,大拇指狠狠地按下了关闭键,他的手指也因为生气过度而微微有些颤抖。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阵阵清爽的晨风,使得他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了许多。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