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墨是何等机灵的人,赋纸一声高唤,他便明白过来,大步上前,一把扶起慕容咸欢,矫健的身影一个起落,便已停落到了玉石阶下。满座的大臣皆一时变色,纷然而动。“怎么回事?”
赋纸带领的羽将快步冲上了主座,将仍坐在原处的夜凝秋包围了起来,赋纸则来至慕容咸欢身前,单膝跪地,正色禀报道:“禀宰相大人,夜夫人因为连日高烧,已经在今日凌晨辞世,现在遗体还在碧云轩内。在宴上跳舞的并非夜夫人,而是幻化作夫人模样的妖人。因情况危急,奴才擅自调动羽将,还请相爷恕罪。”
听闻噩耗,慕容咸欢的脸色不禁微微惨白了一番,炯炯的双目紧盯着主座上“夜凝秋”的眼眸,平声道:“你是谁?”
“夜凝秋”淡淡道:“我是帮助她完成心愿的人。”
“她的心愿——”慕容咸欢怔怔地念着。
“果真是妖人!”
“是妖孽啊!夜夫人说不定就是她害死的!”
聆歌突然喝声道:“还不快将这个妖孽抓起来!”
“等等!”玳透截话说道。“所谓妖孽必有妖法,羽将不会是她的对手,请各位大人即刻离席,到凤仪院去,这里就请交给太傅大人吧。”他的话刚说罢,围成一圈的羽将便让出一条道来让容成汝烟通过。
“夜凝秋”缓缓地从座上站起来,望着殿上的慕容咸欢,淡淡一笑道:“我的心愿已了,你们抓我吧,我不反抗就是。”
容成汝烟颇有些意外地看看她,对身边的羽将说道:“先带她下去吧,等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由宰相大人处置。”
当“夜凝秋”被四名羽将押下殿,经行过慕容咸欢的身侧时,感知到他侧过头来,清冷而带着哀愁的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宰相大人,太好了——你没有让夜姐姐失望——我感谢你,真的——”
慕容咸欢的身体微微震了震,转过目光,怔怔地望着珊然转身而去的背影。
钦炎府的地牢中,空空荡荡的,只有壁上一盏昏黄的油灯在有气无力地燃烧着。牢中的石床上,一个瘦削的身子正抱着腿缩在墙脚,将脸深深地埋在膝上,背脊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哭泣。
“徒弟,宝贝徒弟!”昏暗中传来轻轻的呼唤声,紧接着牢房中白光隐隐闪现,一道幽灵似的人身快速地穿越牢门而入。石床上的身子动了动,泣声唤了声“师父”,便从床上跃身下来,迎头扑进那闪进牢来的白衣男子怀中。
弄衣抱着仍然是“夜凝秋”模样的瑶华,抬手轻抚着她丝般顺滑的长发,轻声叹道:“好了,都过去了——”
瑶华埋头在他肩上哭了一会,抬起一双泪眼问道:“夜姐姐还在吗?”夜凝秋虽然在清晨便再已敌不过已经衰弱至极的身体而撒手西寰,但却因为有强烈的愿望不曾实现而精神不死,以致于一缕幽魂一直跟随着瑶华,还以强烈的意志进入瑶华的梦中,将飞天之舞的精髓全部相授,便是希望瑶华能代她完成最后的心愿。因此上,弄衣便用变身之咒将瑶华变幻作夜凝秋的模样,以达成她的心愿,让她可以暝目。
弄衣轻声说道:“她已经走了——她的心愿已了——”
瑶华喃喃道:“夜姐姐一心爱慕着宰相大人,宰相大人也为夜姐姐费荆杭量,宰相大人没有辜负夜姐姐的心意——夜姐姐也看到了,她走的时候,应该是笑着的吧?是这样的吧,师父?”
弄衣看着那双清莹如水的眼眸,十分渴切地等待着他的回答。他其实并没有看到一直跟在瑶华身后的夜凝秋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却还是认真地点点头,轻声道:“是啊,是幸福地笑着走的。”
得到弄衣的肯定,瑶华似乎终于吐出了纠结在心中的一股气,薄唇轻轻一抿,绽出一个苍淡的微笑,将头埋回到弄衣的胸前,喃喃说道:“夜姐姐,应该也是,非常幸福的吧。”
“嗯。”弄衣含含糊糊地应着,双手有些茫然地抱着变大了的瑶华,心底莫名地有一种怪异的滋味缓缓升起。“这种感觉,与以往抱小小的宝贝徒弟,有点不一样诶——不过,这个身体本来就不是我宝贝徒弟嘛,当然不一样啦?!”弄衣心里乱七八糟不着边际地想着,牢门外侧忽然传来“当”的一声开门声,随即是一个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快速而来。待渐渐走近了,才看清原是玳透与太傅容成汝烟二人。
“师父。”玳透快步过来。容成汝烟两指当空虚指,牢门上的锁便“铿”地应声而断。玳透进得门来,看见正偎在弄衣身旁抹泪的瑶华不禁皱了皱眉。“傅瑶华,为什么还是这副样子?”
瑶华瞅了他一眼。“这样不好吗?”
玳透的神气顿了顿。“这样子看着奇怪!而且——”
“而且什么?”瑶华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这人真是不瞪不行。
玳透撇撇嘴,小声说道:“而且,也没有本来的样子,好看。”
瑶华微微怔了怔,弄衣已经轻笑出声,扣指捏一个解咒术,瑶华身上从体内浮现出一片暖黄色的光芒,在光影之中,纤长的身体渐渐地缩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