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珠点点头,再向瑶华施了一礼,这才转身飘然而去。
玳透世子居住的望湘居乃是钦炎府上的主客院,建府时就是专程为到访的贵客而兴建的院落。而作为侍妾的夜夫人的居所自然是在主院另一边的后院,即妻妾居地。被小荷牵着手,沿着原路折还,一路途经主院,在两溜紫竹的夹道欢迎之下,缓步进入了后院。一入后院,便已经闻到了远远近近的胭脂香气,放眼看去,鬓云攒动,彩裙翻飞,充耳时闻丝竹之声,春光一片旖旎。
望着罗列开去的各色亭院,起着不同的或雅或俗的名字,瑶华不禁小声嘀咕道:“人道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看宰相夫人的肚里都可以撑好几百条船呢。”
小荷听到她的嘀咕声,不由抿嘴笑道:“宰相大人尚未娶亲呢!”
瑶华抬头问道:“这些都不是宰相大人的妻妾么?”
小荷笑道:“都只是朝中的各位大人送过来的侍妾,宰相大人的正妻和侧室之位都仍然悬空。大家都道宰相大人迟早都会迎娶聆歌大人,但是奴婢却不这么认为。”
瑶华猜想小荷口中的“聆歌大人”应该就是宰相的常侍女官,想了想小荷的话,随口道:“是啊,宰相大人在位都已经有四年了,要娶的话,早就娶了。宰相大人,应该是在等人吧。”
小荷又被瑶华说得愣了愣。瑶华察觉她的异常,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
小荷低头望着那一双明可见底的眼眸,那盛在脸上的明明便是一种孩童独有的天真与纯挚,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却往往那么切中肯綮,一针见血?小荷哂然一笑。“小姐有时候说的话有些语出惊人。”
瑶华不好意思地讪讪笑道:“是,是吗?我没觉得呢!”
小荷微微笑道:“这或许就是小姐的特别之处吧。”
二人一边说着,不觉间信步转入了一间清雅的小院。刚进院,小荷便唤过捧茶出来的侍女,问道:“夜夫人在可房里?”
那侍女看了看小荷,似乎不认得,却也不敢怠慢,垂了首答道:“夫人在后面竹林里练舞。”
“练舞?”瑶华重复了一声。
小荷回身解释道:“夜夫人的夜氏一族,在五年前也算是贵族的一支,现在是已经败落了。夜夫人幼时曾拜九厥城天舞阁舞圣惊颜师傅为师,习得飞天之舞,在进钦炎府之前,夜夫人的舞名曾经轰动冉京,一时有‘白歌夜舞’之称。”
瑶华点点头。
那个被半途拦住的侍女见小荷随口便将夜夫人的生平侃侃说来,必定不是普通丫环。而她却又如此耐心地在为瑶华解释,因而不禁撇过目光悄悄往瑶华瞅了瞅。小荷见状,便道:“这位是望湘居毓秀阁的瑶华小姐,特意来探望夜夫人——”
不等小荷将话说完,那侍女端着茶盘的手已经隐隐地颤动起来,一双乌黑的眼眸带着惊惶往瑶华看了看,慌忙道:“我,我马上去传话——”说罢,便连忙转身夺路而去。
瑶华见那侍女一听“毓秀阁”三字便立马慌了神情,心知这里面必定大有原因,却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不禁鼓了鼓两腮,暗自不悦。
不出半晌,从侍女慌乱的背影消失的方向缓步过来一名白衣女子,长长的水袖,飘逸如流云般的裙摆,徐徐而行,在微风轻拂间,泛起柔顺的觳纹,如同澄潭的碧波一般流淌。她缓缓地来到瑶华面前,盈盈拜了一下,柔声道:“夜凝秋给瑶华小姐请安,承蒙小姐前来探望,夜凝秋不胜荣光。”
瑶华连忙上前去扶她。“夜夫人行这么大的礼,瑶华如何担但得起?那日在暗房,瑶华性命垂危,若不是夫人的药,我看等不到世子殿下寻过来,恐怕便已经痛死了吧。”
说起那日之事,夜夫人一直平静如水的脸上微微动了动,凝起眼眸来看着瑶华,似乎想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什么端倪来。“只是一些止痛的药,根本帮不上忙。瑶华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哪里是贱妾的功劳了。”语气却是与之全不相合的浅淡。
瑶华摇头道:“母亲大人曾经教导过瑶华,人生在世要恩怨分明。世子殿下与夜夫人曾经帮助过我,瑶华必定铭记在心。同样的,加害过我的人,自然也会记得——”
一番话说得小荷不禁皱了皱眉。
夜凝秋平静的眼眸微微一动,说道:“看我竟是如此失礼,难得瑶华小姐到访碧云栖,我却让小姐在门外站着,真是太失礼了。快请进屋。”说罢,侧身引着瑶华进了屋。进门时,小荷说道:“小姐去吧,奴婢在门外候着。”
瑶华虽然不明白她不进来的原因,却也只点了点头,由她去了。碧云栖的侍女上了茶后,也在夜凝秋的吩咐之下退下,顺手把门也带上了。当屋里只剩下两个人后,夜凝秋便一别方才的疏冷,亲切地过来拉着瑶华的手在茶几旁坐下,柔声道:“妹妹,我带你进来是有些话要跟你说。”
瑶华道:“夜姐姐有话尽管说,瑶华听着便是。”
夜凝秋幽幽叹息道:“妹妹来钦炎府还不久罢?”
瑶华算了算,道:“今天是第十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