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令人窒息的压力在压过来,阴晦的水中,飘过丝丝黑雾,安子奇感到透不过气来,拼命挣扎,却还是深陷在腐烂的海藻里。
两只巨眼,就如黝暗的黑洞,点点甩散出恐怖的火星,贪婪而狡诈的眼神盯着安子奇。巨眼的下方,一张形如鹦鹉嘴的巨型铁质三角在“咔咔”地颤动,嘴的边缘,迫不及待地流出条条腥涎。
八条如巨蟒般的触手,如乌龙般的触手,绽开大如圆盆的吸盘,从黑雾中翻卷着伸过来,如腐烂死尸的表皮,得意地变换着黑而诡异的花纹,似乎在嘲笑安子奇,嘲笑安子奇无法脱出海藻的纠缠,嘲笑安子奇无法逃离它的巨口。
一股浓腥的黑雾喷过来,如极冷的寒气侵入安子奇的身体,安子奇如同冻僵在海藻里,手无力地抓捞腐烂的海藻,惊悸地狂叫起来。
信风用力推着安子奇的身体,大声说:“安先生,你做梦啦?”
安子奇睁开双眼,头上和身上的冷汗犹自在冒出,失神的眼睛盯着信风看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说:“我,我是在做梦,我梦见了死神。”
从西安到南京,下飞机后,安子奇和信风搭上出租车就直奔苏州,肯定路上没有人跟梢后,在苏州的郊区住下,思考下一步该怎样走。
这是一家利用旧式园林改建的旅馆,幽静而又透出古意。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能在古意盎然的苏州居住,实在是一件胜事,不过安子奇并没有这种思古幽情,连续的遭遇,已把他过去的自信几乎粉碎。
虽然得到密旨,却使自己陷入血腥的厮杀中。数条生命,换来的只是支离破碎的密语。侥幸见到翡翠机纽,却又陷入另一场争斗中。
回想起方砚婷在西安机场含情脉脉的眼光,安子奇心头实在感到愧疚。不是愧疚对方砚婷无情,而是愧疚他无力去改变这一切。
当时在见到任老伯的时候,那种豪情,那种视天下为无物的稚气,已经随着种种的打击和遭遇,被抛到汪洋大海中去。现在已经不是在谈豪情的时候,而是如何才能生存下去。
大风堂在追捕他,自然不用再提。自贡的龙隐门肯定也在努力寻找他的踪迹,安子奇不敢肯定龙隐门是否知道他,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龙隐门,或者警方,已经在各地寻找他的蛛丝马迹。
还有,西安的金凤楼,是否就会轻易放过他?顾竹郡和方砚婷会怎样想,安子奇不敢推想。可以料到的是方明杰,安子奇仿佛已经看到方明杰在“凤兮山庄”里咆哮。所庆幸的是,安子奇并没有把老家的地址讲出来,要不,恐怕方明杰不会像大风堂那样的大度。
在苏州住了几天,安子奇陷入苦恼中,也陷入每天的恶梦中。在梦中,不是有恶兽在追他,就是他陷入无边的苦海中,孤立无援。方才的梦,就是突然从天堂掉入墨水般混浊的海水里,一条如魔鬼般狰狞无比的巨大章鱼,正要把他一口吞没。
擦干头上身上的汗水,望着在旁边的信风,安子奇心里总算还是有一丝安慰。
把身边的丝绸取出,摊平在床上,尽管丝绸上文字都能背出,安子奇还是祈求从丝绸上的祖先圣谕中找到支撑:
“字谕皇儿:朕未能听从祖父遗训,竟让燕王坐大,导致国破家亡,此是朕之过。
朕在离京时,带走两件宝物,其一是翡翠匣,内有朕的财宝。其二是传国玉玺,皇儿若是得到传国玉玺,自有神通复国。
朕有传国玉玺,朕有复国能力,朕却不能用。藏身海外数十年,朕深悔之,皇儿千万莫覆朕之辙。
为防万一,翡翠匣和机纽分别有两人持护,朕之密旨,同样也是两份,两份合一,传国玉玺自会现世。
海外渤泥,□□□□,菩提大树,□□□□,南一百步,□□□□,莲花石函。
建文四十年。”
安子奇能够感到祖先的无奈和悲伤,他现在也陷入和祖先一样的无奈和悲伤中。建文帝当年离开南京出走,为的是什么?是绝望?还是求生?
如果绝望,为什么还要把宝物带走?
如果是求生,既然传国玉玺能够复国,他为什么不用?
翡翠匣有财宝,传国玉玺能复国,复国……?
安子奇突然像是有了力量,财宝对他来说,已经不是引诱。安子奇需要的是力量,能够复国的力量,能够战胜大风堂,战胜龙隐门,战胜金凤楼的力量,传国玉玺真的能给?
传国玉玺在哪里?从丝绸上看,第一句就是“海外渤泥”,显然是在海外的渤泥国,就是现在的文莱。这是安子奇早已查到的,问题是在文莱的哪里?
第二句是空白,显然是写在另一封密旨里,除非找到两份密旨,传国玉玺的藏处才能搞清。可是另一份密旨在日本人手里,六十年前就被日本人抢去,谁知道现在还在不在。而且即使在,又怎么去把它弄回来?
如果要从日本人手里夺回六十年前抢去的密旨,没有背景支持不行,没有财力更不行。凭现在的样子和处境,能够去日本?能够找出日本人手里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