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那伙人敢追来,这山坡上的巨石就是他们的坟场。
我轻手轻脚从陡壁下走过去,当时真是捏着一把汗,要是陡壁上的树根藤蔓一断,我肯定会被压成肉浆,幸好没出那样的事。走过陡壁,我便朝那些人开了两枪,马上从陡壁边上爬上去,先找到一根从高处大树上垂下的藤蔓绑在身上,然后冒险爬上那堆滑坡的巨石,拿出身边挖药的小刀,躲在我认为抓住巨石的最主要一根藤蔓旁,就等那伙人追过来。
那伙人果然追来,以为我是从陡壁下逃过去,也轻手轻脚地从陡壁下走过去,眼看那伙人就要全部走到陡壁下面,有个人抬头朝上看了看,忽然发现我在上面,惊得用四川话大叫起来,举枪就朝我射击。我那时也顾不上躲闪,拿小刀就割藤蔓。要说真的是老天爷保佑我,就在我割断藤蔓的同时被一枪打中左肩,当时只觉左肩一麻,那根断掉的藤蔓开始松动,又带断几根树根,巨石如天塌般滚落下去,腾起的尘雾足有几十米高。
按说我也逃不掉被巨石拖落的结果,虽然我绑有一根藤蔓,可那根藤蔓与滚落的巨石相比实在不算什么。眼看我要随着巨石一同滚落,想不到那根藤蔓猛地把我一拉,直把我甩到高处的一棵树杈上。原来藤蔓绕过一棵大树的另一头被巨石拉动,跟着巨石一同滚落下去,绑在我身上的这一头反而拉着我上升到高处的大树上。
滑落的巨石好半天才停息下来,我也被那根藤蔓勒得差点透不过气来,幸好手中的小刀没有扔掉,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藤蔓割断,小心地从大树上爬下来。
下树后我没敢去看那伙人是否被巨石压死,反正是没有听到那伙人的叫喊。忍住左肩的剧痛慢慢走回堂弟藏身的山沟,见到堂弟就眼睛一黑倒在地上。
我左肩的伤不算很重,子弹从肩骨的缝隙中穿过,给我左肩留下一个洞。堂弟见我左肩流血也吓了一跳,赶忙过来敷药包扎。我来不及对堂弟说经过,因为生怕万一那伙人中还有人活着,追过来就不好办。所以我让堂弟背着那个人,自己忍痛提起包裹,顺着我们进雪山的路走回去。
包裹里也不知装的什么东西,提起来足有几十斤重。我咬牙把包裹抗在右肩,快步跟在堂弟后面往来路方向走。一口气走出几十里地,估计就算有追兵,也找不到我们,才在一处溪水边停下。
受伤的人还是昏迷不醒,我仔细检查他的伤口,估计子弹还留在他的胸腔里。搭他的脉搏,虽然微弱,生命却无危险,当时是在荒山野地,也没法帮他清创口,只能用清水稍洗一下,将随身带的生肌散替他敷上,稍稍包扎一下后,便继续赶路。
老实说我对那个人能否活下来也没有信心,因为我们走到彝山用了五六天,一路都是高山险岭,根本就没有人烟稠密的城镇和村庄,即使有几个苗人寨子,也大多是生蛮凶狠。比不得现在,那时苗人还有用生人活祭祖宗的习俗,我们当然不敢冒险进入苗寨。
我撬开那人的嘴巴,给他服用了几颗祖传用野山人参合着多种珍贵药材秘制的补气丸,至于他能否坚持熬过路上的颠簸,全要看他的造化。
我和堂弟轮流背着他,我也是受伤,背不了多长时间,基本上是我堂弟一人在背他。当天晚上我们准备找地方搭草棚休息的时候他总算醒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那只包裹在不在,好像我们救他性命都比不上他带的那只包裹重要。
眼见堂弟面有愤色,我赶紧拦住堂弟,拿包裹到那人面前给他看,并且说道:‘包裹完好在此,你尽管放心。’我想那人被日本人追杀,说不定就是为了他手里的包裹,他被枪弹击中昏迷,尚且不肯放掉手中的包裹,就能说明包裹的重要,尤其是醒来不顾自己的伤势先问包裹,显然他把包裹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我和堂弟都是铮铮汉子,自然不会去贪图他的包裹,也不会去关心他包裹里到底是何物,只要他是被日本人追杀,我就应当救他。
那人见到包裹,显然是放心了,转头对我说:‘你们救了我,这大恩我一定会报。’他看到我的伤口,有些吃惊地说:‘兄弟是为我受伤的吧?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们。’
那人的说话显然震动了伤口,突然咳嗽起来,口中有血样的吐沫咳出,看样子是子弹打中肺叶,说话引起了肺叶震动出血。我赶紧替他按摩,对他说:‘你现在不能说话,也不能多动,要是万一伤口感染,我可救不了你。’
那人也明白自己的伤势,便躺下不动。我依旧给他服下一颗补气丸,然后用竹筒烧了一点稀粥,一点一点用小竹管喂他。
那人的身体确实强健,受了那么重的伤,除了服几颗补气丸,再没有其他的药可用,竟然能坚持下来,除了有时候昏厥,总算是一路平安。第二天我们就遇到了两个苗人,由于我能讲几句苗话,便用身边仅有的一块银元哄得两个苗人做了一付担架帮我们抬那人。
一路昼夜兼程,还是走了整整六天才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