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耳畔一次又一次地出现了千野君在mail里亲切的呼唤:恋子,MY CHINA LOVER,MY CHINA LOVER(我的中国情人)。
可是,此刻你的恋子,你的CHINA LOVER快要死了,你又在哪儿呢?你能给她倒杯茶,喂个药,送护到医院急诊室,还是可以把墙上画像里的手移向她的额头,给她真实的温暖?这样的感伤总是潜伏得很深,人在病中格外地敏感,在我平常那些穿行于喧哗生活、挤攘在粉世红尘,迷失在苦魂和爱欲时,是从来找不到它的任何痕迹的——我一直放纵着被诱惑的青春。
在那一刻,自己的眼前晃动着的是妈妈的脸,一会儿美如天使,一会儿又丑如魔鬼,那瞳孔像万花筒一般旋转着。
最后凭着一点意识和意志,我拨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并在榻榻米上一点点地爬向门口,将门上的锁打开,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醒来后,自己是躺在医院靠窗的白床上,手上吊着点滴。
“你感觉好一点了吗?”一位护士朝我走来。
“嗯,好多了。”
“那么,你没有亲人在东京吗?”
“是,没有,在日本我是孤家寡人一个。”我脱口而出。
“你不是日本人?”
“我是中国留学生。”
“原来是这样。”护士走开了。
是啊,我孤家寡人,在我最需要亲人照顾的时候,我的身边没有一个人。我突如其来地觉得这世界的空旷,仿佛每个人的目光都能穿透你而视而不见,你伸出的手是透明和无形的,你长长的叹息也渺无回音,如同艳阳下漂浮的一颗灰尘。
窗外的阳光确实已经照在了我的脸上,我看到了尘埃在飞扬。是的,我终于在一场大病后明白了自己生存的状态,是的,漂浮,这是小情妇生存的唯一状态。你抓不住什么,也不能被什么抓住。
也许,在这个漂浮的尘世中,任何的坚持都是不可理喻的。
不知是因为年轻还是体质好的缘故,我很快就康复了。
离开医院后,我没有直接回家。在归去的暮色里,我站在银座四丁目那些绚丽夺目的霓虹灯下。它无时无刻不在斑斓变幻,来往的人群、往来的车辆发出他们各自的声音。我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些年轻的美丽女孩挽着年长男人的手臂,走进了一家家名牌店内,我多想大声说话,对自己的心灵大声地说话。耀眼的黄金点燃了多少女孩的眼睛,但是,黄金是冷漠的。真实的爱比我眼前所看到的世界要重要的多。
真实的爱。
我的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又想起了我的千野君。我有朝一日一定要真实地拥有他!哦,亲爱的,你知道吗?此刻我在生病之后更加觉得我对你的深深依恋了,在梦呓中我竟毫无意识地在呼唤着你的名字,在医院里,护士还在对我说,你在发高烧的时候,一直在唤着千野君的名字……
千野君,千野君。
可是,你在哪儿呢?你离我近在咫尺感觉却是如此遥远,我前面的霓虹如此耀眼,车水马龙如此震耳欲聋,你却听不见;我心中痴迷的低语,灵魂的苦苦等待,你也听不见。
而我知道,那片在横滨的夜空中闪烁的蓝色灯光就在我的身后,但是,我看不到,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永远都是看不到的。
我紧闭双眼,为的是不让泪水流出,更为了留住那片朦胧的蓝色幻境。亲爱的,我知道,在都市森严的钢筋水泥之间,在病痛心疼的柔弱时刻,自己会偶尔如此脆弱和伤感;但是,千野君,我的爱魂早已远远地驶离人烟,靠近沉默的荒野……
你的灵魂若能燃烧, 世界也将为之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