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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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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二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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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只觉得水银灌顶,冰凉的沉重感席卷全身。医生的一句话,就是一个治疗方式的确定。如果一切从婴孩出发,卜绣文就可能永远不会醒来了。

    他惊惧地说:“那……这个孩子……生下来很可能就成了一个……孤儿。”

    钟先生平缓地说:“对血玲珑方案来说,这个孩子比她的母亲更为重要。”

    薄香萍也是直冒冷汗,觉得血腥气扑面而来。

    “这……是不是太……”魏晓日嗫嚅着。他从来没有抗逆过先生。先生对他如同父亲,他实在是不敢说出反驳的话。

    “太什么了?你说吗。在科学上,是没有什么问题不可以争论的。”钟先生宽容地说。

    魏晓日受了鼓励,提高声音说:“这个治疗方案是不是大残忍了?我们本是为了挽救一条生命,才做这个实验的。现在,患病的生命能否挽救还在未知之数,先要用一条正常的生命来祭这血坛。到底是孰轻孰重,还望导师三思。”

    薄香萍不由自主地点头。

    钟先生淡然一笑说:“晓日,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医学的道路,就是用无数病人的鲜血铺出来的。保存下一个健康的卜绣文的身体,对医学有什么用处呢?什么用处也没有。她将来终其一生,如草芥一般。但她腹中的这个婴儿,却是医学史上的一个值得纪念的生灵。她是夏早早骨髓移植的最好供体。假如我们实验成功了,就为千千万万患极恶性贫血的人,提供了一条生命之路。你、我当然还有薄护土了,在医学史留名事小,为人类探出一线曙光事大……晓日,你不要觉得我不顾病人的死活。说句实话吧,

    要是我钟百行的血可以救病人,别看我已年过花甲,我会毫不犹豫地伸出胳膊去的。假如我能怀一个孩子,我也会把命贡献出去做这个试验。你们可能觉得我很冷酷,记住,医学是容不得太多的善心的。此刻做出保孩子的决定,我的心情也如刀绞。但是,为了医学的整体事业,我们必须如此。只能如此。”

    魏晓日无言以对。无法反驳先生,先生所有的话都无懈可击。

    人有的时候,无法忍受过度的真实。

    卜绣文苍白的脸在他脑海中绝望地闪过。作为一个母亲,她是那样的无私无畏。难道就要在昏迷之中,无声无息地告别所有挚爱她的人了吗?

    魏晓日不敢想下去。爱与友谊,使他再一次勇敢起来。

    他抖起精神说:“这样重大的事情,也得征得卜绣文亲属的意见。”他想,依夏践石与卜绣文的感情,一定会拒绝这个方案,使事件发生转折。

    钟先生说:“你这个醒提得很好。当医生的,就要把事情处理得滴水不漏。速请夏践石先生来。”

    薄香萍赶紧跑出去联系。她实在不愿再听下去了,神经简直是在被爆炒,焦炸。

    夏践石来了。

    虽是半夜里赶来,仍是西服革履,一丝不苟。

    钟先生向魏晓日示意,要他介绍情况。

    魏晓日用干巴巴的声音说明了危机。当着钟先生的面,他也不好说更多诱导的话,只是请夏践石最后定夺。“你们夫妻一场,现在她的性命就在你的手里。”魏晓日用这句话结束了介绍。

    夏践石并不像人们想象中那样惊慌失措。他先到病房看了一眼妻子,温存地抚摸着卜绣文蜡样的脸庞。他细心地把粘在她嘴角的发丝拿开,轻轻地吻着她苍白的毫无知觉的额头,全然不顾周围的人们在焦虑地等着他的决断。

    魏晓日平日有些看不上夏践石。他知道自己是狭隘的嫉妒,因为夏践石是卜绣文的法定丈夫。但此刻,他被夏践石表现出的对卜绣文的一往深情所感动。

    “怎么样?最后的决定由你来做。我们服从你的意见。”钟百行不满意晓日刚才的引导,自己出马了。他的语调很平淡,像一位老厨师在问客人:您汤里的胡椒,多一些还是少一些?

    玲珑居里一时死一样的寂静。

    薄香萍又跑出去了。反正她的在与不在,对事情的发展,没有任何影响。做一个小人物,有悲哀,也有幸运。魏晓日也想跑出去,但是他不能。谁跑他也不能跑。他是卜绣文的经治医生,无论卜绣文是生是死,都得由他来实施方案。

    钟百行先生是安宁甚至可以说是悠闲的。他缓缓地踱着步,走到花盆前,用手掐了一下龟背竹的叶子,说:“晓日,水大了。少浇。冬天,新陈代谢慢,不可和夏秋时一样。”

    他对夏践石说:“慢慢想。今天想不出,明天再想,也行。等得起。”他索性把夏践石留在这屋内,和魏晓日一同走到病房。

    卜绣文昏睡,驮着一生的疲惫。

    钟百行仔细地检查。魏晓日紧张地跟随。

    “晓日,你别这样老盯着我。闹得我都不自在了。”钟百行说。

    魏浇田知道先生是讲笑,为了松动一下固结的空气。他说:“咱们这样讲话,病人听得到吗?”

    钟百行说:“她若是听得到,就好了。”

    魏晓日说:“她会这样一直……睡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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