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贝已在生死关走了一遭,这次见了梅度,有恍若隔世感觉,满心满眼都是怅惘,这时见他细长眼睛里有怜惜神情,一时间更说不出话来,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半天才强忍了泪道:“先生是来瞧我的么?”
梅度摇摇头道:“不是,我是来接你走的。如今我已保不得你这孩儿啦,你离他越远,他便越安全。罗十三既说骆先生已答应照顾这孩儿,他是至诚君子,你只管放心便是。你可时常来瞧瞧,待到孩儿平安长大成人,再接回自己身边。”
佳贝见他依然如先前一般恬淡,又听他说保不得这孩儿,想起罗十三曾说过,若梅度舍了一身修为,你与孩儿或可平安之类的话,这说法与慧心师太所讲的说法在脑中撞车,她脑中一阵翻腾,瞧着一身白衣的梅度,终于问道:“先生,你是不是已将全部修为舍弃?”
梅度却不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佳贝差点滴了泪下来,幽幽道:“慧心师太笑那位大夫,因那大夫只道我生下婴儿是他扎了一针的功劳,却不想背后另有原因,却是慧心师太以言语劝通所致。”
说罢抬起头来道:“你一定在笑慧心师太罢?若不是你舍了一身修为,她只区区几句话如何能理得通?”
梅度叹气道:“我没有笑她,本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哪个境界中的人,只可看到哪个境界的理。何况我现在,已什么都瞧不到了。”
佳贝听了这话,眼泪终于滴了下来,她向来最听梅度的话,这时上前牵了他的袖子道:“先生,我这便跟你走。”
她说罢便收拾了东西简单去同骆家人告别,本来想叫灵月留下照顾乐乐,又想朝廷武林都知道她跟着自己,留在骆家反而是个麻烦,索性带了一起去,只是临别时在乐乐的小脸上亲了又亲。
…………
慢慢冬去春来,贞观十八年也已过去,贞观十九年春暖花开。这一年,太宗皇帝攻打高丽,遭到高丽名将杨万春顽强抵抗,至九月攻城不破。辽东早寒,太宗皇帝见天寒地冻便下令退兵,因有感杨万春勇武节义,于是送了他绢百匹,杨万春礼尚往来,在唐军退兵时亲率百姓及守城将士在城头相送。
梅度、灵月、佳贝三人在大唐与吐蕃交界处开了间小小药铺,维持一家生计,过起平淡日子来。佳贝见他从前只讲因果并不医人,今番却做起大夫来,果真似已放弃修行了。她知道他都是为了自己与乐乐,才落到今日这副田地,虽然此番没有挨打,却比前日里挨了那许多鞭苔放弃更多。
她身体极度虚弱,几个月来梅度给她悉心调养,才又慢慢恢复往日神采。灵月瞧着梅度苦心,女儿家心肠软,于是滴了泪劝她道:“小姐,我本来只希望你跟了五公子的,可是现在……梅先生对你这般好,你若是跟了他,绝不至委屈了你,……我也是欢喜的。”
佳贝幽幽叹息了一声。
天气虽越来越暖,却依然夜凉似水,佳贝抬头望着漆黑夜空中的星星,见梅度走近自己身边,问他道:“你知道这些星星中有什么爱情故事?”
梅度披了件衣服给她道:“我只知太白星屡现白昼,将有女主天下。”
佳贝抬起手来,指了天空中一颗亮星道:“我来告诉你罢,现在你瞧见这颗,叫做牛郎星。”她回头见梅度顺自己手指望去,又继续道:“旁边的两颗小星,是他挑着担子里的一儿一女,隔了银河那边的那颗亮亮的孤星啊,是织女星。”
“我从小就听过他们的故事,织女下界来洗澡,牛郎偷了她的衣服,于是织女便嫁给了牛郎。他们本已做了恩爱夫妻,天界却派人将她强摄回去。牛郎悲苦不依,披了老牛的皮追赶,眼看就要追上,王母拔下玉簪划了这条银河出来,两个相爱之人只能隔河遥遥相对。”
“据说每年七夕,这地上的麻雀儿和喜鹊儿都会飞到银河上为他们搭桥,好让他们通过鹊桥会面……现在啊,他们一家四口在桥上圆满幸福相聚了不知多少个七夕。”她神色里无限怅惘,幽幽道:“是不是神与神之间的爱情,才可这般长久?而人与人之间的爱情便逊色许多,在这尘世间或还能显出恩爱,离了这肉身,即使那个人再投胎转世,也会忘得干干净净。”
梅度看她面上一片凄凉迷惘,拥祝糊轻轻道:“谁说会忘得干干净净?我便是无论如何都放你不下。”
佳贝此刻模糊了泪眼在他怀里抬起头来道:“是啊,我几乎要对爱情彻底绝望,你且告诉我说,牛郎织女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我现在能不能相信你?能不能相信爱情?”她连连问完这几句,便伸手攀了他颈,将头埋入他怀里,由抽泣变作放声大哭,声音悲切,久久不停,她这两年虽遭遇坎坷,但从未大哭过,这次竟似要将这几年里所遭遇委屈苦痛全部哭了出来。
梅度身子一颤,将她搂得紧紧道:“莫哭莫哭,我不能变戏法来哄你啦。”
她一直哭个不停,听了这话更是哭到声音嘶哑。梅度将她面上眼泪拭了又拭,又在她耳边轻轻道:“佳贝,我们成亲好不好?”
佳贝立即噤了声,红肿着双眼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