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有些颠跛,马车里也备了厚厚被褥,虽然秦惜惜早有准备,佳贝还是被颠了个七荤八素,她刚想在被子里呻吟几声,但又想秦惜惜亲自赶车,显然不欲让第二个人知晓。人家既有这份心意,她又哪有好意思再生枝节,终硬生生的忍住。
灵月看得不忍,凑过去问秦惜惜道:“郡主,什么时候能到?”秦惜惜答道:“既然冒了险,当然要寻个安全之处。”她听了返回车里,见佳贝满脸痛苦,索性狠下心来,点了她睡穴让她沉沉去睡。
在佳贝昏昏沉沉中又行了一天,马车才渐渐慢了下来。灵月见驶进一处小镇,小心道:“是这里么?”她等得秦惜惜点头,回去唤起了佳贝,喂了她一些水喝。
马车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门口停下来,佳贝慢慢下了车,刚走了一步,便绊到一块石头,她毫无防备,“咚”的一声面冲下重重扑在地上。
灵月和秦惜惜齐齐惊呼了一声,都赶来扶她,见她慢慢起来,清丽的面孔有些扭曲,捂了小腹道:“我肚子痛。”两人登时花容失色,灵月道:“我这便去请大夫来。”秦惜惜刚将佳贝扶至门口,一名女子已开门迎了出来道:“郡主来啦?快些进来罢。”这女子佳贝也认得,是秦惜惜的小丫头剑奴。
两人扶佳贝进了屋子,又扶她到床上躺好,剑奴立即将一粒腊丸掰开,取出里面丸药给她道:“郡主,先将这个吃了。”
佳贝看看了秦惜惜与剑奴,又看到剑奴梳的发髻,竟与自己一样,变成了已婚妇人的样式,她心中警铃大响,于是将剑奴伸到唇边的手挡了回去道:“这是什么?”秦惜惜见她眼神戒备,也问剑奴道:“这是什么药?”
剑奴摇摇头道:“我也不知。上午有一位穿白衣的先生来过,自称是和泰郡主熟识,四处看了屋子,布置了不少东西,又给了我这腊丸,教我等你一进门便给你吃,说不必请大夫了。还留下一只佛珠手串,要你这几个月都带在身边。”说罢将手串递到佳贝面前。
佳贝伸手接了过来,瞧见这串佛珠的每一颗珠子上面都有细细的花纹,翻来覆去看了清楚,原来是朵朵梅花,心道她所说的这人是梅度么?但想秦惜惜也知道自己与梅度熟识,这是不是他们设的圈套?如果是,腹中胎儿恐怕凶多吉少。转念又想,剑奴并未看见自己摔跤,为何说不必请大夫?
一时间真假难辩,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惜惜听了道:“白衣先生?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剑奴伸手比划道:“我问他名字他不肯说。个子高高的,有这么高吧……长的很好看呢,白净面皮,眼睛细细长长,还很亮。”说罢拍了一下桌子道:“对啦,穿的长衫上还绣了淡淡梅花,好似一位文人雅士。”
秦惜惜道:“原来是他!”佳贝听她说起这些微末小节,已确定是梅度无疑。想着梅度为自己做的种种,心里五味陈杂,呆了片刻,一句话没说,拿起药丸就吞了下去。
秦惜惜有些恼怒道:“你这般信他!”佳贝也不说话,伸手接过剑奴递来的水喝,秦惜惜瞧了她半天,叹了气道:“唉,我这是生的什么气?现在不管你嫁谁,只要你开心高兴,我都应该欢喜才是。”说罢,坐到她床边道:“姐姐,你对朝廷有功,圣上又宽厚,但现在圣上远征高丽不在朝中,许多朝中大臣已插手此事,他们若寻到了你,倒不见得会对付你,但你腹中胎儿是决计留了不住。”
贞观十九年(645)二月,唐太宗以高丽执政泉盖苏文弑主虐民为由,亲率六军,从洛阳北进,率兵攻打高丽。
秦惜惜说罢,替她搭了床薄被又道:“我已派人去安排,这里离吐蕃不远,等一有机会我便送了你去,等生下孩儿住得几年,风头过了再接你回来。”佳贝听了她的话,想到自己以后依然是东躲西藏的过日子,心里觉得郁闷起来。剑奴却插话道:“可是那位白衣先生说过,若是离了净水庵,便一定要一直居于此间,方可保得母子平安。”
佳贝第二次听到有人说这样的话,正在惊疑间,一名婢女已领了灵月与一人进来,灵月道:“大夫来了,快给小姐瞧瞧。”
大夫是位年老长者,精神矍烁,把过脉脸上现出惊奇表情,半响笑道:“老夫还未见过如此奇特脉象。小娘子本来气血阴阳两失调,胎儿万难保住,但似服过甚灵丹妙药一般,居然将这摇摇欲坠之根基又重新打起,不仅母子皆平安,胎儿还有越长越旺之气象。”
佳贝听了这话,一颗心总算暂时安了下来,原来那人果真是梅度不假,她身边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灵月眉开眼笑,一叠声的问大夫道:“真的么真的么?”看到大夫点头,她开心得扑上前去紧紧抱住佳贝脖颈,佳贝见她眼里泪花闪闪,轻拍了她的头笑道:“傻丫头。”
送走大夫,秦惜惜问她日后打算,她对梅度绝对信任,于是便对秦惜惜讲不用安排去吐蕃的事情,只想安心在这里等产。秦惜惜叹了气告辞离开,剑奴却十分殷勤,又是茶点又是水果,都是她亲自端来。灵月听过了梅度所做之事,沉默良久,小声对她道:“小姐,梅先生待你真好。”